“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我們誰都無法預料。”

“努力學會自給，快樂可有自足？”

2020年11月26日零點，容祖兒推出了一首新歌《東京人壽》，以緻即将逝去的2020年。

如今已是2022，可是2020發生的一切，仿似都還在眼前，一幀幀畫面如殘片掠過，勾起太多不太美好的回憶：

2020年

1月17日，非洲蝗災。

1月20日，新型冠狀病毒爆發。

1月26日，籃球巨星科比去世。

1月31日，澳洲大火逼近首都。

……

11月25日，球王馬拉多納逝世。

而就在歌曲上線不久的淩晨，就傳來了馬拉多納逝世的消息。這首黃偉文填詞的新作，冥冥之中，就好像是2020的挽歌。

東京人壽，人們看到這個标題就想到了人壽保險。而實際上，“東京”指旅遊，“人壽”就是保險，指不敢冒險患得患失，隻求一個安穩的狀态。

背景故事

黃偉文一向擅長由細微處講故事，他在ig上分享創作《東京人壽》的故事背景：

自1989秋天第一次登陸日本開始每年去日本至少3次，而且近20年幾乎每年都在東京過。

但2019回程前個晚上，他忽然跟旅伴說：“聽日仲有半日，你有咩未食好去食，有咩未睇好去睇，我有個預感我哋有排都唔會再嚟東京住。” 對方很好奇，“因為明年奧運？”“因為咩原因我未知，絕之我有預感有排唔會再返嚟住，而且系好耐好耐，耐過奧運好多好多⋯⋯”

旅伴知道他很少有預感，但大多都是靈驗的，所以第二天早上連忙去了百貨公司地底food court多買了幾個便當回香港，希望多吃幾天......

黃偉文在之後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五月決定要将這首歌寫下來。他不信怪力亂神，卻預感成真。

說起來也有趣，這首歌也不過是黃偉文在用他的方式宣洩無法去東京旅行的怨念，将“東京”與“人壽”放在一起，實則表達了沒有任何保險事，想做即做，想見即見。

往小了說，隻是一場沒能去成的旅行；

往大了說，卻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快樂與未來的相互置換。

充滿疑幻似真的一年即将過去，過去的300天，我們隻專注做一件事，确保身體健康，其他事都暫且放下，工作放下、聚會放下，就連快樂都要無條件放下。以為當一切平靜下來，自可安心尋回被擱下的一切，隻是快樂何曾會跟你相約好？世界充滿不确定性，促使大家作大量取舍，去換取将來的一刻穩定，但我們又應否為這些沒承諾，沒保險線的預期不斷付出？這首歌的歌詞與思想，并非追捧及時行樂，而是希望在面對“世事無常”，在處處有疑慮下，找個方法自處，安撫自己心情。

第一段​主歌

​花了它 手邊經已沒儲蓄吧

勒停吧 仙境可以逝似煙霞

我又怕 下次換了年号 路邊不再有花

省了它 擔心經濟下秒更差

講好一起看奧運

都怕有突發 壞事件 擱誤着韶華

快樂 會不會重來

這刻你再忍一下 怎會毫無代價

​此刻的我看着賬上所剩無幾的積蓄，糾結良久，究竟該不該花了它，用來這場東京之旅。勒停吧，放棄這次旅行吧，花大把積蓄去旅行，就像花錢買得一場仙境體驗，不過逍遙片刻，轉眼就逝去如煙霞缥缈虛無。但是我又想到那此刻正盛開的櫻花，若這次不去，等下次又要到何時，等到換了年号，路邊的花還依舊嗎？

省下錢放棄東京之旅，誰又會知道下秒經濟是否會更差。哪怕是我們約好一起看的2020東京奧運會，都會因為壞事件的突發而延期舉行。而這場壞事件不止擱誤了奧運，也擱誤了世上那麼多人的韶華。

當我們把一切事都暫且放下，連快樂都無條件放下後，快樂啊，它真的還會回來嗎？我們平日裡總是急着去做“該做的事”，把想看的電影安排延期，把聚餐的邀約婉拒，把絢麗的晚霞也錯過……可是事後再想去擁抱這些快樂的時候，它們早已不再。就如同走路看見一隻可愛的小貓窩在草叢，等你幾小時後再回來，它還會在原地等你嗎……

南宋詞人劉改之二十年前曾在安遠樓與朋友聚會，二十年後重遊故地。當他欲買桂花同載酒的時候，卻發現“終不似，少年遊”。

你我都知“一寸光陰一寸金”，等待中流逝的那些時間，事物變遷，不就是我們想等快樂再重來的代價嗎？這刻為求一個不确定的未來選擇安穩，而放棄所有現時的快樂，你又怎能将如此大的代價謬稱為“毫無代價”？

​副歌

​

明年保了壽命

誰說一定 有伴侶與東京

明年即使有熱血

初櫻初雪 又如何約定

趁一切都正好

撮合無盡的偶然來盡興

随意浪費着美景 才是對它不敬

​明年如若還安好，身邊是否還會有那人同行去東京？

明年即使還有旅行的一腔熱情，但初櫻初雪這般大自然的造物，我們又如何能約定？

所以啊，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值此刻最美。把握住當下的所有契機，趁晚霞渲染了日月同天，趁垂柳随風恰好拂過如鏡的湖面，趁貓兒正慵懶地小憩，趁同行的人還在身邊……趁一切都正好，去撮合起無盡的當下的偶然，來好好盡興，來感受一切快樂，感受世間一切都是愛。

怎可擁有着轉瞬即逝的美景，卻随意浪費它們，如同無人欣賞的明月，如何為人間灑下一片詩意。（古人若不曾在忙碌之中擡頭仰望月空，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又何曾照古人？）

人生每刻的偶然都是自然、宇宙、時間的恰好，每一刹那都是一幀獨立且獨特的畫面，與你相遇的一切，一點一滴都是饋贈。

這“畫面”“美景”不隻是一處風景，它是一切可以發生在你生命中的事、你看到的一切、你遇上的人，也就是一種“偶然”。就像蘇東坡在《赤壁賦》中所闡述的“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

而人生的每刻都得之不易，自然與生命将萬物和合而成的“偶然”饋贈與你，你卻随意浪費着它們，豈不是對它的不敬，對生命的不敬。

第二段主歌

​

好與差 都隻不過是個巧合

一轉側 這種天國 或已再不

幾生修到有這日 不把握 會消失

有沒有錦繡前程 應否掃這刻的興

聽我重頭辯證

​我們計算了太多的選擇的好與差，總想着計劃一條完美的路線通往未來，為自己的未來鋪下一條平坦的道路。但實際上日後我們會發現當初的選擇好與壞，都隻不過是個巧合，它也是一種“偶然”。對于該不該進行這場糾結至此的東京之旅，所謂的好與差不過是頭腦中虛幻的念頭——什麼是“好”：是去了東京花掉了積蓄好，還是錯失東京留着本就在遞減的經濟好？什麼是“差”：是留存下了積蓄差，還是看到了東京櫻花差？都是冥冥中的巧合罷了。當下的“偶然”最美，也許一轉眼，這如天國般的美好都已不再，也就是一轉眼，我們就度過當初所謂的“未來”，也離天國更近了，生命也逐漸殆盡。那時還後悔嗎？

當下的美好，是幾生修得的緣分，不把握，便會消失。

人們急于為自己的人生目标奮鬥，日日夜夜，但我問一個走一條上班路走了十年的大叔“那條路邊的灌木修剪成的圓球形還是方形”，他竟一時答不上來。

我們不必把自己繃得太緊，以至于走在路上都不曾看一眼路邊的花草樹木其實也很美。

你會覺得你在一條街上生活了數十年，這裡所有的事物都不再新奇，那些所謂“美景”也都不必再看一眼。可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正如香港的“喜帖街”遭到拆除，不正是從往日的繁華，霎眼便是全街的單位住滿烏鴉。

林夕也在“是非疲勞訪談”中說：“明天的事很難說，人生本如此。”

同樣，黃偉文寫這首詞的時候，也早已洞悉和體會了這般的轉念悲喜。

佛學認為：世界有成住壞空，人有生老病死，人的心念有生住異滅。外在一切境界的生滅成壞，皆由心念的生住異滅所招感，内心和外境息息相關。

所以在奮鬥的同時，為什麼要不斷想着“有沒有錦繡前程”呢？我們早該明白一切無常的道理，放下人我是非的煩惱。如若在着手去做一件期望達成的事情，同時還對結果患得患失，就像期末大考前的學生明明已經達到了正常的努力程度，卻還在憂慮明天會不會考砸，然後加班加點複習考題，生活負重的同時精神内耗，也太累了。

不管有沒有錦繡前程，這刻的“偶然”既已撮合齊全，就不應掃了興緻，期末大考前的夜晚如果有一片燦爛的星空和皎潔的圓月，還是放下手裡的課本，出門走一走吧。前面副歌解析提到的不要浪費了天地大美。如果你還存有疑慮，那就聽我再重頭辯證一次。

​明年保了壽命

誰說一定 有伴侶與東京

明年即使有熱血

初櫻初雪 又如何約定

趁一切都正好

撮合無盡的偶然來盡興

随意浪費着美景 才是對它不敬

​

結尾​

沒有資格說感性

但最高興那刻會現形

常在懷疑着以後 是重重逆境

所以這樣拼

這派對後 難道你知在哪裡有星

​在現實困難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麼感性：“畢業了幾年還沒有找到穩定工作，談什麼感性上的事情” “家裡買房的貸款還在還，哪有什麼閑錢用來豐富精神世界” “年到中齡創業還沒有成功，一直在碰壁，怎麼優雅生活” ……

隻是感性由不得自己，常在懷疑以後是重重逆境，總是在做最壞的打算，所以才這樣勞心勞力拼命。可是你怎麼能總是懷疑着一切呢，也許幾年都沒有突破，但希望和可能，永遠在下一步之後。正如馬克·吐溫所說的：“黃金時代在我們面前而不在我們背後。”​ 我們不必被過去壓制住自己的内心，誰說沒有資格感性，最高興的那刻一旦來到，你也終會自然而然地回應這份“偶然“的饋贈。不斷地選擇“暫且放下”，連快樂都無條件地暫且放下，難道你知道過了今晚的流星雨，在哪裡還會有閃耀的滿天星嗎？

你可曾想過：

努力學會自給，快樂可有自足？

​明年保了壽命

無法肯定 有力氣有憧憬

明年的簽證未過

溫馨小店 或遊人過剩

有風呂跟暖酒

你就無謂等雪溶才盡興

完美在這夜擦肩 難道你可補領

還說下次做更好 誰料這刻是尾聲

​明年如若還保着壽命，你是否也還有此刻的力氣與憧憬，那旅行的熱情？

明年即使簽證還未過期，那溫馨小店，也許遊人就會過于擁擠。

你想着等過了這次，以後就算不見櫻花，不去那所曾在雜志上見過、一直憧憬的溫馨小店，東京也還有風呂溫泉和暖酒，就覺得無所謂，可以等繁花散後，白雪溶盡，再去盡興。但是，當下的美好，是此刻所有的“偶然​”都恰到好處的撮合在一起，錯過這一次，無人知曉這樣的完美何時才能重來。這樣的完美在這夜與你擦肩而過，難道你還想着還可以再去補回這樣的完美時刻嗎？

曾經我在一處古鎮遊玩，走進一家裝修并不華麗但很簡樸溫馨的小書店，在裡面逛了很久，我看到有一本書，封面和标題我都覺得很特别，實在很想買下它。但看着書店的價目表，覺得好像要比網購貴上那麼一點，再加上書店的客人越來越多，最後我沒有選擇當場購買。

那是我那一次古鎮旅行感覺最遺憾的事情。可能這在大部分人想來都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隻是一本書而已，網購還比實體店便宜，為什麼要在店裡買呢。但是我走出書店後就一直在回想剛剛那處溫馨小店的感覺和氛圍，想到有那麼一本特别的小書來自那家小店，它也許會為我這次的旅行增添一些微小的色彩和趣味。我不太清楚為什麼，但是一路上我越想越覺得難過。直到我晚上打開手機想網購那本書卻發覺失去了買它的動力，我才知道那是一種生命中的“偶然​”被自己辜負了的感覺。當時的一切“偶然”因素都是恰到好處，古鎮裡的古風氣息、溫馨的書店、暖色的燈光、因緣際會之下進入同一家書店的客人們……還有那本第一次映入我眼簾的特别的書以及它裡面故事的簡介，那是一種無法在其他地方體會到的感覺。如果我在店裡買下那本書，它會承載起這段旅行的記憶，以後陪我走過其他的地方。失去了這樣的意義，就像一個孩子想得到學校裡老師獎勵的糖果，卻對家裡一大盒同樣的糖果提不起這般興緻一樣。因為物件真正的價值，并非價目表上所寫的幾個數字，而是它在一個人遇到它的那刻，它所承載起的關于那個人的一切記憶。這也就是為什麼同一樣東西，對于不同的人來說，具有不同價值。孩子想得到的是承載着老師的贊賞和自己優秀表現的獎品，而不是單純一顆糖果。

物件在你遇見它的一刹那，承載了你獨特的記憶，那也是一切因緣和合而成的“偶然”，這一次，你的心賦予它意義，它也有了生命，也就是它于你而言的降生于世。錯過這一次，再無可補領。

「還說下次做更好 誰料這刻是尾聲」

我們總是在等，想等陽光正好，等微風不噪，卻往往等到了花開荼蘼，才知時間已晚，美好都不再來。

我們總想等來下一次更美的風景，卻不知錯過的此刻已是最美。這樣莫大的遺憾，在我們生命中卻又那麼尋常而泛濫。

你看，即使沒有事故和意外，我們也會為失去這一刻的美好而留下遺憾。更何況明天和意外，沒人知道哪一個會先到。

再回頭看這首《東京人壽》，黃偉文的歌詞借用了香港人最愛的旅行，以一幕幕明媚風光，以及開懷暢聚時刻，比喻身邊的快樂。因為怕積蓄花光、怕下秒經濟再差，為未來安排一個自給生活，于是縱使遇上心頭好都一一勒停。未來會否因而變好是未知數，但這刻錯過的快樂就成了實時代價。

而總結下來該如何做，我想同樣可以用一段歌詞來回答，是一首Eason的歌曲《今天隻做一件事》的幾句歌詞：

「慢慢地邁向聽朝

靜靜地懷念昨日

再決定今天隻要相信愛

叫皺紋散開

喚青春歸來

因此我喜歡花一天 感覺一切是愛」

希望在這個有各樣劫災和充滿意外的世界裡，不要再錯過最美的當下，從而徒留遺憾，終其一生。

趁秒鐘還未捉緊，欲買桂花同載酒，終還似，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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