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 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 矣,我未之見也。 ”
■張居正直解
尚字,解作加字。孔子說: “ 天下之道有二,隻是仁與不仁而已。仁之當好, 與不仁之當惡,誰不知之。然我看如今的人,都未見有好仁者,與那惡不仁者, 何以言之?蓋我所謂好仁者,非尋常喜好而已,必是真知仁之可好,而好之極其 笃,凡天下可好之物,無一毫可以加之者,這才是真能好仁的人。我所謂惡不仁 者,非泛然憎惡而已,必其為仁也,惟恐不仁之為害,而惡之極其深,務要私欲 盡絕,不使一毫不仁之事加在他身上,這才是真能惡不仁的人。此皆成德之事, 故難得而見之也。然為仁在我,欲之即至,有志于仁者,可不知所以用力哉! ” 孔子說:“好仁,惡不仁,是成德之事,固難得而見之。然仁本各具于人, 惟人不肯用力,故視之為難耳。若有人焉,當蔽痼之餘,興悔悟之念,一旦奮然 用力于仁,凡仁之所在,務精以察之,而決以守之;凡不仁之所在,務精以察之, 而決以去之。這等勇猛精進,則志之所至,氣必至焉。自可馴緻于成德之地,固 未見有力量不足,做不将去的。然人之氣禀不同,或者也有那昏弱之甚、力不足 以副其心者。但人必求仁,而後能與不能者可見。當今之人都是因循怠惰,不肯 求仁的人,則謂用力而力有不足者,果何從而見之哉? ” 孔子此言,所以責人之 自棄者,詞愈婉而意愈明矣!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仁德的人,和厭惡不仁德的人。 “ 好仁者,無以尚之。 ” 喜好仁德的人,那是再好沒有了。他真知道仁德之美好, 天下之物無以加之。 “ 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 厭惡不仁德的人,必能絕去不仁 之事。因為有一點不仁在他身上,他就渾身難受,自己受不了,必欲去之,才能 心安。 所以仁德是一種好惡,如王陽明說, “ 如好好色,如惡惡臭 ” 。 見到美女,自然就 喜歡,至少也多看兩眼。聞到臭狗屎,馬上掩鼻而過。成為好惡,就能成為生理 反射。 當然孔子也說: “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 在好色這一點,每個人都一緻,但在 好德上,喜好的人就不多了。
王陽明又說了,一樣的,人們都是像好色一樣好德的,每個人都有良知。比如一 個賊,被抓住了,你罵他是賊,他卻不會愛聽,不會覺得很自豪,他不願意被罵 作賊,這就是良知未泯,他也是好德的。 就像我們去看電影,每一個觀衆都是站在好人一方的,沒誰看電影希望大結局是 壞人獲勝的吧?所以每個人都有正義之心。 那為什麼仁德之人那麼少呢?是因為私欲所蔽,做不到。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孔子又說了,做不到?那有人肯花工夫用一天的時間來行仁德嗎?你下功夫試試 看,我沒見過說下功夫去做,還力有不足做不到的。 善惡是全世界哲學家永恒的話題。
這裡插播一下榮格的觀點。 榮格還在少年時代,就懷疑伊甸園的故事,那個蛇的問題,亞當和夏娃受了蛇的 引誘,犯下了原罪。榮格說,那上帝不知道蛇嗎?上帝不知道蛇會引誘他嗎?上 帝既然是創始者,安排一切,顯然那蛇的存在,和蛇要幹什麼,都是上帝安排的! 上帝就是要人行惡!上帝是贊成惡的! 榮格很激動,他認為他真正懂得了上帝,可以和上帝單獨對話了。 這有點像《浮士德》,上帝同意魔鬼來和浮士德交易,歌德說上帝讓魔鬼來攪和 攪和,讓人精神精神,惡的引誘刺激,也成為一種體驗、一種訓練、一種修行。 榮格到了晚年,八十多歲了,他又讨論到善惡的問題。他說: “ 倫理的标準存在 一種簡單的看法,即善具有一種絕對命令的力量,而所謂惡則可以堅決地加以避 免。善惡首先是一種判斷,但所有人的判斷都難免有謬誤,因此我們無法相信我 們的判斷是正确的,但我們仍然需要随時做出倫理上的決定。 “ 道德信條總是假裝精确地知道何為善何為惡的樣子,但我們一旦知道這種基礎 是何等不确定,倫理上的決定,就變成一種主觀、創造性的行為了。 “ 所以個人首先要有 ‘ 自知之明 ’ , 亦即需要最大限度地懂得他自己的完整性,他必 須無情地知道自己能為善到什麼程度,又能做些什麼惡,并且小心地加以提防。 這二者都是他天性中的成分,而且這二者都肯定能在他身上顯露出來,要是他想 —— 像他所應該的那樣 —— 不自欺欺人或異想天開地生活的話。 ” 榮格能有這些看法,一方面他自己的私德不算太“好 ” , 他放縱了自己的欲。另 一方面,他是精神病醫生,見到了太多病人,都是被善惡标準的壓力逼瘋的。而 治療首先就是要接受自己,接受了,病就好了。 榮格的觀點是,降低一下道德标準,更“人性化”一點。 善惡是一種标準,是一種好惡,也是認識自己,自己要求自己,又能接受自己。 今天我們的社會好用道德的标準來攻擊他人,這是最大的惡!你自己願意怎麼要 求自己,自己想明白,别去要求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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