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大凡與“土沾邊的東西，例如土豬、土羊、土牛、土雞、土鴨、土鵝，統統被價值大棒打翻在地，還踏上一隻腳；語境外延，殃及池魚，被認為不入流的人，都被貼上土冒、“土鼈、“土包子”、“土八路的标簽，打入另冊。一言以敞之，凡土必賤，談土色變。

　　時過境遷，倉海桑田。到了新世紀的近十來年，被打入冷宮的土貨，忽然被新貴寵幸，從此平步青雲，價格暴漲，飛黃騰達。特别是位居土貨榜首的“二師兄——土豬，更是一飛沖天，一騎絕塵，一票難求。……

　　01

　　近十來年，農村出現了一個奇特現象：每臨春節前，衣冠楚楚、氣度不凡的大老闆，開着鄉下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名車，挨家串戶滿世界找“土豬。隻要驗明正身是土貨，一沓沓百元大鈔甩得象秋風掃落葉，那鈔票就象自家印的，看得鄉巴佬直掉下巴。土豬的毛草價，從開始的1000元一擔（100斤），飛速漲到1200元、1500元、1800元、2000元一擔。今年更是一鼓作氣，漲到2500元一擔，折合肉價35元一斤左右。雖然價格不菲，但大老闆們仍然樂此不疲。過年買土豬，成為各路老闆約定俗成的時尚，似乎也是财富和身份的象征。

　　何謂“土豬？農家散養，每戶一、二頭，吃自家産的糧食、蔬菜，或者山上野菜野草，不吃任何飼料粉、瘦肉精、添加劑者是也。

　　錢老闆是杭卅武義商會的頭面人物，也是我的重要客戶。一來二往，我就成了他買土豬的向導”。今年元旦後不久，大約也就一月中旬，離春節還有二十多天，錢老闆未雨稠缪，就要我帶他買土豬。

　　人頭熟，好辦事。我就先帶錢老闆在我們自個行政村轉轉。我們村一山隔出兩條垅，散落着14個自然村11個村民小組，雖然說是個村，地面大過半個鄉。“土豬肉，找三祝。“三祝，就是離我家不遠、順源自然村的祝家三兄弟。老大祝堂發，年過八旬；老二祝家發，七十有六；老三祝宅發，七十出頭。祝家三兄弟是年老體弱的“留守兵困，長年守着自家一畝三分地，種得糧食、蔬菜，除了自吃，餘下的養一、二條毛豬，聊以度日。祝家三老為人拙撲，養的土豬貨真價實，是老闆們搶手的香饽饽。

　　每逢農曆十二月，是祝家三兄弟最開心的日子，因為他們養的土豬要“上秤了。今年卻有點不一樣，我們剛邁進老二祝家發的門，他就憂戚戚地說，今年沒豬賣啦。他不就是種着一畝三分田，打下的糧食除了自吃就養條土豬賺零化錢的嘛，怎麼沒豬賣呢？祝老二長歎一聲說：去年村裡申報美麗鄉村”項目，縣農辦主任下來調研立項，見我家裡養了一條豬，捂住鼻子扭頭就走，邊走邊對村支書說，“還養什麼豬，臭拱拱的，搞什麼美麗鄉村”！村支書見我壞了他的大事，把我一頓臭罵，丢下800塊錢，把我的豬給抓走了。同時警告說，再養豬，列入村民黑名單，不批宅基地建房，不批子孫參軍、考公務員。養豬害三代，誰還作孽啊！

　　聽見動靜，與祝老二同住一座土泥墻“排三屋的祝老大走過來說：象我們這種“老鼠鑽牛角的鄉下，離縣城100多裡，又沒有風景區，又沒有吃水的水庫，為什麼不準養豬？象我這樣七老八十的，就靠養隻豬買點鹽，交交電費。老百姓窮，鄉村就美麗了？錢老闆插話說：現在中央政策好了，準養豬了，為什麼不養？祝家兩兄弟說：到哪裡買小豬呢？跑遍武義縣也沒地方買豬苗。豬苗都被辦大豬場的大老闆“卡脖子”了。真要賣給你，論個不論斤，一隻小豬2000元，誰還買得起？不光我們祝家三兄弟，就是我們全村420多戶，也沒養一隻豬，你們就别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全村420戶，居然找不到一隻豬。錢老闆見我沮喪，拍着錢包說，“三祝斷豬槽，不怕沒豬跑。再找，往山裡找！

　　02

　　我與錢老闆重振旗鼓，從我們村再出發。往南30公裡，穿過柳城畬族鎮、大溪口鄉、三港鄉，直至與麗水市交界的“老鼠窩村”；折返往西30公裡，直達與松陽縣交界的竹客鄉。見村下車，逢人就問，方圓幾十公裡，見不着一絲豬毛，聞不到一泡豬尿。眼看夕陽西下，巍巍衆山擠壓下的天空已經顯得些許陰暗。土豬如此多驕，引錢老闆們競折腰，二師兄貴過唐僧肉，不是“如來不好找……。

　　正在 唏噓之際，手機忽然響起。朋友說，在桃溪鎮某處，找到了5隻土豬。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從不費功夫。錢老闆一踩油門，寶馬車絕塵而去。會合後，朋友與養豬戶一車在前開路，我與錢老闆緊跟其後。車子穿過桃溪鎮2.5公裡，在東壟村水口左轉，駛入不足2.5米寬的泥濘小路。小路坑坷凹凸，低窪處泥淖四濺，寶馬變泥鳅。為了土豬，錢老闆也是拼了。過了泥濘小路，鑽進鋪天蓋地、茅草壓頂的山路，路面也變得更窄了。錢老闆急忙呼叫，前面能掉頭嗎？如此顫顫抖抖，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開了約模2公裡。養豬戶指着峻山腳下，野草、灌木掩蓋着的兩間水泥預制磚徹成的破舊房子說，豬就養在這裡。這個僻冷隐晦的地方，不是有人帶路，鬼都找不到。

　　按照規矩，應該讓買豬老闆看豬，驗明正身是土貨，才好讨價還價。不料遭到養豬戶斷然拒絕。為什麼不讓看豬？防止非洲豬蹄疫傳染。就是養豬戶本人入門養豬，也得脫鞋換衣服，而且從來不吃市場上買得豬肉。說得也有點道理。那麼帶我們到山溝裡看什麼？看放在門外的豬飼料，而且隻準老闆一人看，餘者禁足。看完飼料回來，養豬戶雙手一攤，毛草豬2500元一擔，一口價，不能還價。不準看豬，隻看堆在門外的飼料，這事大可挂羊頭賣狗肉。錢老闆以防有詐，要養豬戶自個進豬房，掏兩坨豬糞出來瞧瞧。養豬戶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斷然拒絕。不準看豬，又不準看豬糞；真土豬，假土豬，養戶一口說了算。這買賣公平嗎？其實，養戶表演之間的細微心理變化，錢老闆盡收眼底；真假“老包”，錢老闆心中已經洞若觀火。這年頭，個别養豬大企業見有人對“土豬趨之若鹭，就将部分“飼料豬化整為零，分散到各個山頭雇人飼養，以假亂真，混水摸漁。。生意場上的錢老闆，洞燭其奸，隻是不說破而已。不但不說破，臉上還堆個笑，雙手抱個挙，說道天色已晚，改日再來。拉我上了車，一溜煙而去。

　　一天白跑，還差點着了小人的道。買土豬之路，步步驚心啊！……

　　03

　　劃重點。

　　百裡農村，為什麼找不到一隻土豬？

　　國家 清理不合理的禁養範圍，大力鼓勵農民養豬，為什麼農民仍然養不起豬？

　　生豬産能己經恢複七、八成，為什麼肉價不降反升，長期居高不下？

　　歡迎各位網友見仁見智，不啬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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