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鳥，作為發燒級愛好，這樣的人不多。我的閨蜜小顧就是。她今年32歲，是鹽城一家品牌内衣企業的打樣設計師。她承認，觀鳥的愛好與職業有關。鳥兒們扇動翅膀時漂亮的流線形狀，以及鳥羽上變幻莫測的顔色與金屬流光，确實可為她的設計帶來一些靈感。然而她說，她在觀鳥時，更多感應到的還是造物之美。

為了觀鳥，我随小顧淩晨5點就開車去灘塗。彼時彼刻，萬籁俱寂。鴨蛋青的熹光中，唯有丹頂鶴迎着朝陽起舞翻飛，震動人心的鳴叫聲猶如一部輝煌的歌劇交響，此起彼落，響徹天宇，并一直傳遞到海天交彙的那一端。

小顧的全部觀鳥裝備不過是一架單筒望遠鏡。從她的鏡筒裡望出去，150米外的丹頂鶴一下子跳到你的鼻尖。這是一種天性警覺的大型鳥兒，活潑、優雅，還是不可多得的歌唱家與舞蹈家。

離着遠一些，不打攪它，可以毫無挂礙地看到雄鳥嘴尖朝上，昂頸向天，雙翅聳立，引吭高歌，發出“呵，呵，呵”的嘹亮聲音。雌鳥則高聲應和，然後彼此對鳴、跳躍和舞蹈。舞姿也很優美，伸頸揚頭，曲膝彎腰，原地踏步，展翅行走，幾十個動作一氣呵成。有時還将頸部和身體呈“八”字形伸展，叼起小石子或小樹枝抛向空中。望遠鏡裡，清晰可見雄鳥與雌鳥的交頸缱绻，雌鳥對幼鳥的呵護愛撫。人類所能想象到的幸福場景，在丹頂鶴家族中都有美好的演繹。

清晨8點，丹頂鶴的第一撥晨舞已經結束，其他的濕地水鳥陸續開始覓食。我們已經蹲伏得兩腿酸麻。小顧一一報出一閃而過的鳥兒，都叫什麼名字。在這片河流入海淤積而成的灘塗濕地上，小顧能辨識的鳥兒已經超過300種。

在觀鳥圈，她已經過了“三百而立”的大關，開始往外走，去國内鳥類資源最豐富的雲南和廣西觀鳥，還利用年假，去了英國和法國觀鳥。她發現，國外的觀鳥隊伍更為龐大，從家庭主婦到消防隊員，從世襲爵士到酒吧歌手，都會因為觀鳥成為莫逆之交。從這一點上來說，觀鳥打破了這個世界的交往壁壘。

更有意思的是，在歐洲，所有的徒步小徑都設有專門的牌子，上面标注着在這附近，每個季節大緻可能看到哪些鳥。英國最大的連鎖超市特易購，和法國的家樂福，都有專賣鳥兒食料的區域。不同的鳥類，會依據它們不同的生長習性，配備不同的食料。“回國後，再看到觀鳥人用一大包面包蟲招引野生雀鳥，就為了拍攝自己召之即來的魔力，我就會特别不高興地上前理論。”小顧解釋說，“面包蟲是鞘翅目的昆蟲，裡面含有大量的甲殼素和蛋白質，野生鳥雀進食太多，會消化不了，導緻拉稀便緻死。”

冬去春來，一隻八仙鳥或赤頸鸫偶爾闖入我們的視野，逗留十幾秒便翩然離去。也許，這小精靈隻是來點醒我們，在自然的掌心裡，自以為無所不曉的人類，仍是多麼無知。

作者：明前茶 來源：揚子晚報 編輯：盛慧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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