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1月1日晚上,坐在電視機前收看維也納新年音樂會,已成為我迎接新年必不可少的儀式之一。
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曲目單,每年都會有調整,但有兩首保留曲目,年年都會演奏。一首是小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圓舞曲》,一首是約翰·施特勞斯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對國内聽衆來講,兩首曲目都非常耳熟能詳,我們常能于商場、運動場、舞場等公衆場合聽到。唯一差别是,前者絕大多數聽衆能說出曲名,後者絕大多數聽衆不知其名。盡管,音樂一起,大家就知道這個旋律是多麼熟悉。
《拉德斯基進行曲》,帶給我的回憶是親切而甜蜜的。
說它親切,是因為讀書時每年學校開運動會,運動員進場時就會播放這首曲子。铿锵有力的鼓點,伴随着少男少女們整齊劃一的動作,那一天不需要上課,也沒有考試,可以四處觀看比賽,簡直是一場盛大的狂歡。每當我聽到《拉德斯基進行曲》,總會憶起往昔參加運動會時的喜悅心情。
說它甜蜜,乃因一部久遠的譯制片《茜茜公主》。少女時期,我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和向往,源于兩部公主影片。一部是赫本的《羅馬假日》,一部便是施奈德的《茜茜公主》。《羅馬假日》中,安妮公主和記者喬最終擦肩而過,而活潑可愛的茜茜公主,則和奧地利皇帝結為了夫妻。
他倆的相識猶如一則童話故事的開頭。在山間獨自釣魚的茜茜公主,一不小心将釣鈎甩到了路經此地的皇帝弗蘭茨身上,仿佛丘比特之箭,沒有早一秒,沒有晚一秒,恰好就被射中了,萍水相逢的浪漫愛情就此拉開了序幕。
兩個年輕人,一見鐘情,相約一起去林間打獵。蔥蔥郁郁的山林間,躍動着一隻隻小動物。茜茜公主說:“當你感到煩惱和憂愁的時候,就到這兒來,遙望大自然。你會從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片草、每一個生靈裡,得到安慰和力量。”弗蘭茨沒有想到,前來打獵的茜茜公主還随身帶了把齊特拉琴。她坐在草叢邊,給弗蘭茨彈奏起齊特拉琴。齊特拉琴是一款弦樂器,琴身小小的,可以平置在雙腿上彈奏。弗蘭茨被這個打獵時還帶着琴的姑娘迷住了,與宮廷裡那些講究禮儀的拘謹姑娘相比,眼前這個野丫頭,多麼明朗豁然、與衆不同,周身洋溢出蓬勃的青春氣息,像一株搖曳于天地間的植物那般自然。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芸芸衆生中,邂逅到一個與自己脾性相近的人,是無限幸運而叫人無法抵抗的。
“我最喜歡的事是騎馬!”“我也是。”
“我最喜歡的花是紅玫瑰!”“我也是。”
“我最喜歡吃的是蘋果餅!”“真是太巧了,我也是。”
兩人間的這組對話實在太甜蜜了。毫無疑問,他們雙雙墜入了愛河。
在弗蘭茨生日兼訂婚宴那晚,皇宮外,伊舍爾的臣民為慶祝陛下的生日,在外面燃起了煙火。璀璨的煙火在夜幕下變幻出彩色的圖案,弗蘭茨攜手茜茜公主來到陽台看煙火。此時,背景音樂響起,正是約翰·施特勞斯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這首曲子,寫于1848年,是約翰·施特勞斯為當時奧地利的一位将軍所作,将軍的名字就叫拉德斯基。進行曲原與軍隊有關,是一種富有節奏感的歌曲,用來鼓舞軍隊的士氣,後來逐步演變成一種音樂體裁。
在這支曲子裡,我們能聽到清晰的鼓聲、歡快的合奏樂,感受到激昂快樂的氣氛,如今這首曲子經常作為管弦樂音樂會的最後一首曲目。我在網上看過1987年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那是央視第一次直播這台音樂會。擔任那場音樂會指揮的是大名鼎鼎的卡拉揚先生。當《拉德斯基進行曲》奏響時,卡拉揚将身體轉向觀衆,示意觀衆跟着音樂的強弱和節奏來鼓掌,音樂廳裡頓時掌聲雷動,人們沉浸在喜慶和暢快的氛圍之中。所以,現在當我們聽到這首曲子時,總是情不自禁跟着鼓掌、打節拍,仿佛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的确,倘使少了掌聲的伴奏,《拉德斯基進行曲》就少了一點味道。就像被疫情籠罩的2021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因為現場無一名觀衆,穆蒂指揮的《拉德斯基進行曲》少了掌聲的伴奏,便顯得格外孤獨而悲壯。
一首本與“甜蜜”毫無關聯的《拉德斯基進行曲》,為何竟能讓我聯想到“甜蜜”二字?想來這就是藝術互相影響互相滲透的魅力。電影引用了古典音樂,音樂點綴了電影,電影再賦予音樂産生了額外的故事感,它們在審美的某個地方悄悄交會,碰撞出無限延伸的火花,就像伊舍爾夜空下的煙火,那麼絢麗。
(原标題:一眼萬年)
來源 北京日報 作者 陸小鹿
流程編輯 U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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