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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歡是怎麼死的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4-24 23:46:16

  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

  文/徐歡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1)

  在蔚縣,有一個在曆史上地位非常顯赫的人物,他就是王振。可尴尬的是他是曆史上一個不光彩的群體——太監中的一員。明朝時期重用太監,尤其是永樂皇帝朱棣,他在“靖難之役”後疑心日重,遂建立起龐大的太監特務機構“東廠”和“西廠”。一時間自宮入宮當太監,成了當時最時髦、上升空間最大、最有前景的職位。在這種社會風氣的影響下,應運而生出許多“知名”太監,王振就是其中一位。幾百年後的今天,當一切過往灰飛煙滅,那些曾經因為權勢沖天和私欲而被侵吞的天下财富,仍以建築和文化的形式存留在人間成為全人類的财富。玉泉寺、靈岩寺、北京智化寺就是王振的家廟。如今,他們以獨特的姿态,為後人講述着曆史上曾經有過的這個人物的故事。

  一、說說王振

  

  天是麻灰色的,大團大團的黑雲從西邊的山後奔湧出來,迅速向東邊的廣闊天際漫延。其實是有太陽的,赤白的太陽躲在烏雲的後面,給山上方的雲團鑲上了一道金亮的邊兒。這情景更讓人覺着詭異。這秋日傍晚的天空讓人惶恐不安。莫不是有什麼異數降臨?

  此時,正是明正統十四年(1449年)的八月十八日,明英宗朱祈鎮親征瓦剌未果怆惶回師的途中。也是天公不作美,自八月初明軍二十萬大軍從居庸關出來,不是刮風就是下雨。到大同的當日夜間暴雨驟降。回師至雙寨兒紮營,又一團黑雲卷來,傾刻間雷電交加,徹夜不止。這樣的鬼天氣怎不教人驚疑慌張。

  此刻,從大同通往北京的燕雲古道上,旌旗拂動,沙沙的腳步聲疾!身着铠甲的将士們個個臉色鐵青,目光中流露着難以掩飾的焦躁。他們足下的皂靴已糊滿了泥巴,辨認不出原來的顔色。

  先鋒一過,數千鐵甲禁衛,手執長戟鐵镗等兵器肅目而行。代表着天子出征的龍旗張牙舞爪,迎風飄揚,龍旗下,年輕的英宗穿着厚重美觀的金色铠甲,臉繃得緊緊的,此時已沒有威嚴的肅殺之氣,數千儀仗大軍此時像霜打的茄子,也失去了平日的威武。

  而此時正值金秋,燕雲古道在此處是一條幾十米寬的澗溝。在這雲光撲朔的傍晚時分,兩邊的樹木仿佛也屏聲斂氣,幹澀的枝葉并不拂動。滿坡的芨芨草,隻是拉長了莖葉不知所措地默立着。其實路邊還開着許多豔麗的格桑和喇叭花,可它們在這支神秘龐大軍隊的步履的急促聲中,驚得恨不得隐去身形。北坡上是一個村莊。土夯的堡牆從東邊高聳的堡門一直随地勢蜿蜒向西。而緊挨堡門的出西門外路邊崖下是一處寺廟,寺廟并不太大,但那正殿庑殿頂卻霸氣地凜冽着威嚴。庑殿頂坡度較為平緩,而此時卻黑雲壓頂。廟内已亮起點點燈火,此時廟内并無誦經聲,一片靜寂。隻有在這佛光之地,才讓人感到些許安甯與平和。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3)

  這時,一名五十餘歲的太監一揚手,大軍得令停了下來。這太監臉微長,體瘦碩,面皮青白,神色嚴苛。他催馬到英宗辇前一陣耳語。英宗擡起頭望望那堡門,又把目光移至那尊榮無比的庑殿頂角檐上,微微點了點頭。那太監低眉弓背退後,又一揚手,大軍重新出發。大隊人馬宛如一條長龍向南面的太行山脈行進。

  此夜并不紮營,明軍二十萬大軍連夜穿飛狐,過紫荊,迤逦直奔京都而去……

  那大太監就是王振,蔚州蔔莊北堡人。那村莊便是蔔北堡。那寺廟即是玉泉寺,是如今散落在溝澗之上的一處破敗的明代遺迹。

  看到這裡,有人要問了,這是真的嗎?我告訴你,這不是真的!這是我根據一些資料和民間傳說的複原情節,純屬虛構。

  大多數史料說王振不知犯了哪根神經,在這危急關頭邀英宗到他家鄉蔚州去看看,好光耀門第。走了四十裡,王振擔心大隊人馬會踏傷莊稼,便改變主意向東前進。大軍經宣府,三十日到達土木堡。也有學者說此說法純屬造謠,根據地圖明軍若抄近路回師欲從紫荊關退兵,恰好要從蔚州經過。而明軍為什麼最終會東進到土木堡,隻有天知道。試想,在那樣緊迫的情況下,在朝多年,權傾朝野的王振哪能那麼不分輕重,撿了芝麻丢了西瓜。他再愛家鄉也用不着這種弱智的方式。何況農曆八月十八,蔚州的莊稼也收得差不多了。王振能夠成為明朝第一個專權的大太監,絕不是童話裡的那顆神奇的魔豆,突然從地裡冒出來就升天了,也絕不是靠點小聰明就能夠把持朝政的。可曆史有時候就是從時間遂道裡流過來的一條渾濁的河流,真假對錯,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呢?

  不管什麼原因,曆史的真實是大軍經宣府(最終選擇了走陽原縣境,大緻為現在的宣大高速所經路段),三十日到達土木堡。那一日午後,殘陽如血,兩軍厮殺在小小的土木堡,喊殺聲震撼天地,響徹山谷。不知道過了多久,喊殺聲漸漸平息,一切歸于平靜。英宗被俘,相傳王振被憤怒的護衛樊忠打死。這就是“土木堡之變”。這一戰,被史家視為明王朝走向衰敗的轉折點。

  我之所以做這樣的假設是因為我從心底在懷疑:曆史上的真實情況真的是史料上記述的這樣嗎?其實王振最嚴重的罪行就是挾持了英宗親征而慘敗,王振即成為千古罪人。這樣嚴重的事态,總是要有人承擔後果的。史官總不能把過錯記到皇帝頭上,那麼這麼多年來讓朝臣不快、反感、痛恨的王振就是不二人選。王振已死,就是活着,失去了英宗這棵大樹也沒有人再畏懼他。“論十惡莫加其罪,雖萬死猶有餘辜,天地不容,神人共怒。”史書如是說。曆史,曆來是成王敗寇。假如這親征勝了呢?假如大軍走了燕雲古道順利回京了呢?這曆史恐怕又會改寫。自永樂、宣德兩朝都有皇帝親征的先例,英宗英武,禦敵親征而歸,恐怕此次親征就沒王振什麼事,那也就沒王振威逼皇帝之說,更别說“光榮”地載入史冊了。那王振在曆史上的地位也就沒這麼“顯赫”了吧?

  王振就是在對的時間裡做了錯事的太監。太監曆來被人大罵特罵,更何況他要承擔的責任是差點亡國。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王朝忽起忽滅,王振就是曆史一頁中的蚊子血,殷紅刺眼。所有的罵名已遺落在塵埃,王振,這個權庵,已被曆史牢牢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做為蔚州人,王振也被請進了新建的蔚州博物館内。他是中國曆史上宦官弄權禍國的标志性人物,被濃墨重彩地載入了史冊。做為蔚蘿人物的第一人,無論功德和大義都無法與後來的蔚州名臣魏象樞、李周望等人相比,可他畢竟是一個真實的曆史存在。在蔚州,家鄉人仍給他留下了一席之地。

  王振如何進入明宮也有許多說法。一種說“王振早年讀過書,下過考場,始由儒士為教官,九年無功當谪戌。”最終選擇了自閹入宮。而至今尚且豎立北京智化寺内的《敕賜智化寺報恩之碑》上,刻有王振的一份自述材料,說他幼年進宮,得到永樂皇帝的眷愛,有了讀書的機會。這兩種說法各引經據典,不能明辨。可他發迹的過程倒非常明了:永樂朝入宮,為太子(仁宗)器重,仁宗時擢升司禮監太監。侍奉英宗,得到英宗的寵幸,從此獨攬大權。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4)

  明英宗時期中樞輔政形态是(内閣)票拟-(司禮監)批紅的制度。王振為皇帝代筆,是制度上的認可。不能不說王振的擅權從惡、結黨營私、幹涉朝政是封建體制奠定的基礎。任何事物的出現有因就有果,在這種政治制度下,明朝的“閹患”就不可避免。沒有王振,還有張振李振,後朝的劉瑾、魏忠賢就是很典型的實例。

  任何曆史物或事件都不能拋開所處的環境去孤立地看待。王振壞到什麼程度,還真不好說。土木堡之變的受害者英宗朱祈鎮,被俘一年,被景泰帝軟禁八年,奪門之變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替王振平反。在北京智化寺為王振豎像、立碑、立祠賜額。直到清乾隆年間沈庭芳出于對宦官禍政的憎恨,奏請皇上仆毀塑像,拉倒石碑。如果說土木堡之役時英宗還年輕不黯事,那九年後他曆經磨難後的行為又作何解釋呢?總不能說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二百五,糊塗蛋吧。

  馮夢龍有語曰:“君子之智,亦有一短。小人之智,亦有一長。”後朝中也有書籍記載王振美事,大概說他對皇帝忠心盡職,做事嚴謹有律,遇事有決斷等等。可這小小的光點怎能照亮那黎黑的天空?無論如何,他就是永遠萦繞在土木堡上空那不光彩的陰魂。幾百年後的今天,曆史的糾結和憤恨已随風而去。王振留在人間的幾座家廟卻在歲月中變成了古迹,時時讓後人驚覺:啊,曆史上還有這樣一個人!蔚州的土地上還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因為王振畢竟是記入史冊的為數不多的蔚縣人,和他相關的幾處遺迹我還真是饒有興趣地一一遊覽了一番。

  二、王振老家蔔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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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蔔北堡,原名薄家村。位于縣城西北幾公裡處,現屬湧泉莊鄉。是蔚縣衆多村堡中一顆耀眼的明珠。《蔚州志》記載,這裡是王振的老家。

  帶着好奇,帶着探幽訪古的情懷走進蔔北堡的時候正是初秋午後。赤烈的斜陽把一片金色撒在這個古老的村莊的角角落落。村口路邊的一處老房的山牆呈現出戈壁上沙的赤黃色,古樸的灰色貓頭銅瓦像是排列整齊的葉片鑲嵌在弧形的卷棚式屋檐上。中間那菱形的碎花雕飾精細而流暢,使人一下子像是進入了遠古的空間。屋頂上空黑灰色的雲塊翻滾蠕動,霎時讓人覺得那是曆史風雲的莫測變幻。這個村堡因為有王振老家之說,也愈發神秘。

  村口的涼亭裡,村民們正在乘涼,他們或安然靜默,或笑容可掬。好像他們本身的淳樸氣息一直就從遙遠的時間裡流淌到現在。他們目光驚詫,我們的到來,在他們眼裡猶如看見了天外來客。莫不是我一襲大紅長褲,衣袂飄飄被當作古代仕女款款而來?恍惚間我真不知誰感染了誰,一切都變得朦胧而缥缈了,我仿佛真的穿越到了遙遠的時空中去了。五百多年前,王振會不會就是涼亭裡那個留着煤鏟頭的小男孩們模樣?見了不速之客,笑問客從何處來呢?是的,誰的童年不是天真爛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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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西望去,一座雄壯挺拔的古門樓巍然矗立,門楣上寫着“蔔莊北堡”是個行楷大字。這個通體磚夯的堡門下半部已被歲月的風雨侵蝕的如灰黑色冰淩狀,參差不平。而上半部基本完好磚面平滑,顔色赤黃。據說這蔔莊堡門也是明朝的建築,五百多年歲月的風化,它看起來早已斑駁了,漫患了。而那雄壯威嚴仍在,如一位嚴謹的老者,肅穆在這秋日的抹金的斜陽中。當年,一心想出人頭地的王振,就是從這個堡門前,背着一袋行囊,揣着滿懷的野心,踏着腳下的黃土,走向了他心目中的通途大邑,去完成他推進或阻礙曆史進程的使命。這裡,是他的人生起點麼?

  玉泉寺位于堡門内側,破敗的牆壁上依稀可見清代遺留下的壁畫,而門楣上的彩繪隻剩下藍的,綠的,紅色的碎屑,隐約可在腦中拼接出幾枝青松圖案,好像透過這殘破向人們講述當年的繁華盛況。大雄寶殿的屋頂好幾處已然凹陷,而單檐庑殿式的皇家風姿仍以莊嚴恢宏的氣勢向人們展示着無上的威儀。遙想當年,王振奏請英宗在他的村堡敕建家廟,自此這燕雲古道旁便鐘磬齊鳴,古佛青燈。僧侶們的悠遠空靈的誦經聲便回蕩在這幽幽曠野,撫平這一方百姓艱辛苦難的心理重荷。當四面八方的人們帶着滿懷的虔誠來到這裡時,用真心領悟佛的真谛,許下一生的心願,祈求佛的庇佑,沾幾滴佛的雨露,用朝聖的心獲取到心靈的甯靜。佛法無邊,恩澤萬民。這大概也是王振之心願,他還是愛自己的家鄉父老的。他确實也為家鄉留下了心靈寄托的載體。如今,整個玉泉寺已是斷壁殘亘,空曠的院落雜草叢生,屋脊雕磚零落。椽子有不少腐朽破損,梁架也有部分裸露,且新修的牆與古老的屋頂很不搭調,隻有這庑殿頂是唯一顯出等級和氣勢之處。這破舊的庑殿頂在初秋下午的赤紅色陽光裡,隐隐透露出一絲悲涼。院内一叢格桑花孤零零地開放着,成為這寺内唯一的亮色。西邊跨院内,一個灰衣灰袍的僧人正挑着水桶下了台階,向低窪處古道邊的水井走去。那灰色的背影像湮滅在曆史中的一個符号,引發着人的思古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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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前的燕雲古道現在是一片從東到西的低窪的莊稼地。溝澗兩旁間或有幾株荗密的大樹,此時還是一簇簇濃綠。田裡的玉米葉子已有些發黃,從我們眼前一直向西綿延到遠方。恍惚間仿佛覺得那是五百多年前披挂铠甲的士兵。溝澗上的堡牆,隻剩下一根土筍似的獨柱,訴說着五百多年前的故事,告訴人們那早已成了一種過往。

  在曆史的巨輪上是人推動了曆史,還是曆史造就了人?如若沒有王振,大明王朝會推遲它的覆滅嗎?王振的奸是釘在曆史上的楔子,它留給後人的是一個人怎樣在世間行走的思考。

  而傳說中的王振故居就座落在玉泉寺的西面。這是一座四合院,這所宅院有門樓一座、正房三間、耳房兩間、東西廂房各三間,院内條磚鋪地,土坯山牆,是一座典型的明代早期建築。當我們推門而入,一對老夫妻笑臉相迎。與他們滿是皺紋的面顔相匹配的是快要坍塌的老房。正房已無人居住,變成了真正的危房。院内雜亂破落,滿地的玉米棒子一片金黃。擡頭望,滿屋頂的瓦松參差叢生。這一切都在表明這所宅院年代的久遠。

  王振故居前是一條土路,一直通向村西的真武廟。小小的廟宇絕世而獨立在秋日的碧空下。我伸出手臂,隻能在鏡頭的角度變換下,摸到那殘廟的前檐。天是那樣的藍,雲是那樣的白,我無論怎樣跳躍都觸不可及。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天和雲也是這樣的嗎?一隊大雁飛過的長空也是這樣的無痕嗎?望着南飛的大雁,兒時的王振是不是忽然勃發了出人頭地的野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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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王振家廟——靈岩寺

  靈岩寺位于蔚州古城蘿川影劇院西側100米路北,為蔚州名刹之一。記載該寺在元末毀,明正統六年(1441年)司禮監大太監王振向英宗敕賜重建。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光臨靈岩寺了。遊覽了北京的智化寺,使我不由得想重新感受一下家鄉的同一風格的建築。

  暮色中的靈岩寺肅穆莊嚴卻并不清靜。後期修繕的工人大聲談笑着拿着工具在寺中穿棱。後院中木器廠的電鋸聲隆隆作響。讓人覺得這不是寺廟,而是市井鬧市中的一處深院。

  寺内現存的古建築隻剩天王殿和大雄寶殿了。這兩座大殿與智化寺的建築風格一模一樣。凜然霸氣的歇山、庑殿式屋頂,封脊的昂揚猙獰的獸頭和高高翹起的沖天飛檐無不在提醒遊客這是明朝司禮太監王振的家廟。這是規制等級極高的明代建築。想當年他把建朝陽門的建築材料私自轉運,在北京皇家重地建了規模宏大的智化寺,一定也把上好的材料運回了他的家鄉,在蔚州城内修建了靈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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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靈岩寺名稱的由來已無從考證。忽然想到老北京人談到到智化寺焚香非常靈驗,莫不是這“靈岩”是“靈驗”一詞的諧音?他可能是希望皇恩的浩蕩和佛主一起庇佑家鄉年年風調雨順,歲歲福壽延綿吧。

  曆史已融入時光的長河,記憶也在幾百年的歲月中風幹,留給後人的隻剩下這兩座氣勢恢宏的宮殿。所幸,它們還像兩座巍然而立的巨人屹立在人們的視線中。雖然他們的身軀外表早已斑駁,但它們的骨骼依然硬朗。相比北京智化寺的殿堂,我感覺遺留在蔚州的這兩座建築形态更巍峨更泰然,底蘊更渾厚更真誠。是這鄉間淳樸的情韻氧化了這寺廟的風骨,還是王振當時對家鄉的特别眷顧,用料更加精良?或許二者兼而有之吧。

  撫摸着裂了碎縫的灰黃的木質門窗,踏着殿内磨得十分光滑的幽灰色的方磚,擡頭看着黃昏時分已模糊的殿頂的天花和藻井,它們都呈現出幾百年風雨侵蝕的蒼桑,同時又以無雕飾的純天然的面目展示着曆史的真實存在。也不知家廟落成後王振是否在衆僧的梵語誦經聲中,緩步踏入這殿中跪拜祈福?如若有,他在祈求什麼?

  當我獨自進入大雄寶殿的時候天已将黑。隻有微弱的光暈透過那三交四碗的菱形格窗的狹小孔隙。空曠的殿内昏暗幽黑。屋内四周的天花像灰色的積木一樣,搭成漂亮的層疊錯落的立體圖形。脫了彩的藻井更是以精美繁複卻不失素雅之美向我展示着古代工藝的豪華與精細。八根金柱粗壯得一個人抱不過來。細細看去網狀的保護層和皮粉色的外皮已脫落成絲絲縷縷。歲月的痕迹一直從地面爬到屋頂,與如穹窿般的屋頂構建出一個撼人心魄遠古空間。整個大殿三百多平米,空曠陰森得讓人脊背發涼。我忽然感覺到像是在和古人對話,我觸摸到了這古老建築的脈搏心跳和氣韻。它一定是主人思緒的飛揚或是于世間未盡的衷腸的傾訴。那麼這傾訴是善是惡?是悔是悟?一個聲名狼藉的曆史人物的行走之路是源于私利還是身不由己?這恐怕也是王振生前曾經的迷茫吧。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10)

  現在重新修建的靈岩寺規模并不大,隻有兩進院落。後院樹木尚還蔥郁,小鳥叽叽喳喳地叫着,鬧中取靜,在獨享一份自由自在。曾經,這裡一定是一處幽靜肅甯之地,寺裡梆聲清脆,衆僧輕吟,青煙缭繞,香客虔誠。王振身在京都,把一處清雅的寺廟留在家鄉,他在企盼什麼?

  如今,政府大力發展旅遊,開發曆史文化,靈岩寺的幸存成了王振留給家鄉的最好禮物。許多事物在時空上的錯位,卻成就了它的另一種價值。當世人還在着眼于它本身的故事時,它其實已然在向後人傳遞着更加有價值的信息。當人們忽然獲取到這種傳遞,那麼過去的對錯,曆史的真僞還會那麼重要嗎?

  四、王振家廟——北京智化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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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化寺,位于北京市東城區祿米倉東口路北。明初司禮監太監王振于正統八年(1443年)仿唐宋“伽藍七堂”規制而建,初為家廟,後賜名“報恩智化寺”。“土木之變”王振誅族。英宗複位後,天順元年(1457年)在寺内為王振立“旌忠祠”,塑像祭祀。

  北京的秋天好像比蔚縣要來的晚。馬路兩旁的樹木還蔥郁蒼翠。信步走出協和醫院,一路向南(其實是北,我轉向,看地圖反着走才對),直到金寶街。寬闊的東西向大街,車輛穿梭。兩邊高樓林立,這裡是京城的繁華流金之地。兩邊都是高檔商鋪,會所,遠非我們普通人能涉足的區域。我要找的是這條街附近的智化寺。同樣,這智化寺方圓二萬多平米,在五百年前同樣是達官貴人出沒的寶地,這裡似乎真是風水寶地,虎鋸龍盤,古今莫辨。

  我還不笨。幾經詢問,準确地找到了智化寺的所在街道——祿米倉胡同。像北京老城區的其它胡同一樣,這個東西向的胡同兩邊樹木林立,或旁逸斜出,或遵勁直上,綠意蔥茏。十多米寬的胡同兩邊,多是青磚瓦房,也有矮樓獨屋,都被開發為小商店或飯館。一直東行,詢問,再次體會了北京居民的皇城根的高傲,但在胡同的最深處,還是如願見到了智化寺的真容。

  山門用的是青灰色的長磚,上有英宗欽賜的漢白玉橫匾“敕賜智化寺”,智化寺山門樣式普通,但“敕賜”二字足以昭示它身份的貴重。山門兩邊是紅色青頂的圍牆,顯得尊貴而古樸。

  一到寺廟,心生親切,因為它是大太監王振的家廟。王振乃蔚縣人,我想,假使穿越到他那個時代,有家鄉人來訪,他一定會有求必應的。山不親水親,水不親人親。喝同一脈壺流水,飲同一眼玉泉,怎麼說,骨子裡流動的都是同一源活水,息息相連。如果在蔚縣還在怨嗔他在曆史上的罵名,而此刻内心深處卻有另一種情愫在滋長。

  聽這裡的人講,這個王振可不得了。明英宗時權傾朝野。他的這家廟當時占地二萬多平方米,東邊緊鄰朝陽門。目前東西兩路已蕩然無存,中軸線上的主體建築保存基本完整,共四進院落。寺内自山門開始依次為鐘鼓樓、智化門、智化殿、大智殿、藏殿、如來殿、大悲堂等。當初明廷正在北京興建都城。他利用權勢,假公濟私,把修建朝陽門最好的材料都用來修家廟了。工作人員還說,寺中好多地方都是昂貴的金絲楠木建造的。他在曆史上的評價留給曆史去考證,在當今現實的意義是,他留給了後人一大筆财富。從建築,考古,研究明史,佛教,古樂等許多方面,都為後人留下了寶貴的活生生的資料。

  而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西邊藏殿的轉輪藏、佛樂和萬佛閣裡的小金佛。轉輪藏為木構八角形,下設漢白玉須彌座。藏櫥上的浮雕金翅鳥、龍女、神仙、獅獸等圖案,構圖叢密嚴謹,頗具匠心,也是極為精美的藝術品。我悄悄拉開一個小抽屜,一股古木的清香味撲鼻而來。現在裡面是空的,原來是用來保存經書的,具有濃烈的宗教色彩。智化寺的佛樂,曲調空靈神秘,古樸典雅,堪稱“中國古典音樂的活化石”。工作人員告訴我,每當周四廟裡的樂師會在前院表演,而且不收門票,現在隻能欣賞智化殿内的視頻。智化殿内終日清音袅袅,古樂叮咚之聲如天籁之音。如來殿最為精美,是兩層樓閣,供奉如來佛像。殿為上下兩層,四面牆壁上除有門窗地方飾滿佛龛,龛内置小漆金佛造像,相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因此又得名萬佛閣。這些小佛個個生動逼真,金光閃閃,可身上的污漬斑斑,更能讓人感受到它們的珍貴。除此之外還有用料獨特的黑琉璃瓦頂,素雅清新的裝飾彩繪,精美的鬥八藻井,無不顯示着這寺廟主人地位的特殊與顯赫。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12)

  一上午的遊覽,詢問,我對這位有争議的蔚洲又有了新的認識和體悟。任何曆史人物或事件,都不應該孤立地去看待,去評價。而要把它放在當時的社會環境去評判,還要看他在時間推移的過程中所産生的社會價值。從這個角度講,王振就是一個曆史存在,能存在的就是一定時期内合理的。最起碼是當時的社會維度給了他滋潤的土壤。

  有老北京人告訴我,在寺廟做道場的日子,來這裡祈福是非常靈驗的。當他們聽說我是王振老鄉時,他們竟面露欣喜,和我滔滔不絕地講述着關于寺廟,關于王振的傳說和過往曆史。我真的感念老北京們的寬容和大度,雍華和鑒賞。那王振在遙遠的時間國度裡,是不是也心存恩澤,在庇護這一方百姓呢?要不何來靈驗之說?

  回程途中,坐在車裡,仿佛還流連在那清幽豪氣的建築中。窗外,天陰沉沉的,一會兒下起了大雨。雨水啪啪打在車窗上,彙成一條條小水流,水珠像蝌蚪一樣,向後遊去,好像在江河中徜徉。蒙眬中還以為是寺中古樂如流水的清音。

  是啊,我們哪個人不是這時間汪洋中的一滴水呢?有人卑微地活着,有人傲岸地活着,有人不屈地活着。王振就是那滴自己要光彩地在人世間活着,奮力掙紮時攪動了一潭深水的另類水滴。它聚集了一切能量與聰明,真的攪動了一個時代——曆經三代明朝皇帝興衰的曆史見證人,同時也在流光溢彩之後葬送了自己。

  這同樣是曆史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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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查閱曆史書籍,曾幾次差點放棄了寫寫王振的念頭。在許多史書中,王振就是闆上釘釘的曆史的罪人。看到他那麼禍國殃民,我真感到羞恥。可我又不甘心。任何一件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合理性。王振能夠攪動一個朝代的存亡也遠非他一己之力,一己之私就能實現。一定會有更深層次的社會,政治,制度的綜合構建和推動。所幸還能在一些書中看到另類的觀點。他們也從各種文獻的針碼中找到了一些依據,從史書記載中找到了一些自相矛盾的悖論,依據人的共性思維去客觀地推想一些可能存在的實際情形,還原一個真實的曆史人物。可曆史就是個捉迷藏的孩子,它永遠藏匿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撲朔迷離。我們隻好随着自已的情志去做推測和猜想。曆史還是一個技藝高超的變臉藝人,千姿百态,千變萬化,史讀的越多,越不相信曆史。

  相反,這些遺留在人間的看得見摸得着的建築,會忽然讓人有了莫名的興奮感。我們在内心悄悄地感謝這些存在。它們讓我們仿佛穿越了時間遂道,與古人在真誠的對話,讓我們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什麼叫做正在活着,也讓我們真真切切疑惑着“價值”這兩個字的真正内涵。什麼是永存的?是精神還是物質?精神讓我們找到生命的魂魄,而權力饋贈給人世間的各種形式的存留則從多個角度引發了人們無盡的思考。或許,這就是文物的魅力與存在的意義。王振能在那個時期内把持王朝的經濟命脈,以廟宇的方式将财富在世間留存,也大概是在尋求佛主的庇佑,尋找心靈的出口吧。

  一篇小文,是想讓蔚縣人了解一下自己土地上的一位曆史人物,别無他耳。

  徐歡是怎麼死的(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14)

  作者簡介:

  徐歡,河北散文學會會員,張家口作協會員,蔚縣作家協會、詩詞協會員。散文《窗花夢 夢窗花》《王振和他的那些家廟》獲第十屆、第十一屆河北散文名作獎三、二等獎;《青砂魂非遺夢》獲河北采風協會彩鳳優秀獎;《王振的那些家廟》《為那滄桑的詩意》刊發燕趙都市報”風骨”欄目;《舍與不舍》《初秋,有小柳敲窗》發表于《張家口日報》。《醉裡夢醉裡豆花香》獲張家口“紀念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征文活動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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