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南省楚雄彜族自治州祿豐縣金山鎮東部18公裡處,群山中藏着一個長約2公裡的“葫蘆谷”,谷中散落着小鋪子、東山、邬家河等10個自然村,從清乾隆癸酉年(1753)開始,這裡的漢族移民後裔為祭祀先人,追懷故土,凝聚族胞,大興修建宗祠之風,凸顯漢式建築藝術風格,不經意間築成一個“宗祠博物館”,一些宗祠甚至完整保留到今天,成為難得的鄉土文化遺産。
明代漢族進入雲南,主要在明初洪武、永樂兩朝,而且絕大部分是以軍屯形式遷入的。《明史·兵志》載,明代在雲南共設二十衛,二十二千戶所。這些衛所基本上都是在洪武、永樂年間設立的。該志說:“天下既定,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設所,連郡者設衛。大率五千六百人為衛,千一百二十人為千戶所,百十有二人為百戶所。”“軍士應起解者皆金妻(帶家眷)。”學者們統計,洪武年間雲南共設有二十一衛,二十一千戶所。萬曆《雲南通志·兵食志》載,萬曆時雲南仍存軍衛數為二十,千戶所十二,禦三,與《明史·兵志》所載大緻相同。可以認為,洪武年間所設衛所即奠定了明代雲南衛所的基本布局,洪武以後不過略有增損變更。由此得知,明朝政府有計劃大規模地向雲南移民的時期僅限于明初。移民中又以軍人及其家屬占了絕大多數。明初移人雲南的外省人口大緻在30萬左右,此後或有滴戍、仕宦、捕逃、貿遷,但為數不多。
金山鎮的明代漢族移民,世家不少,大北廠、小鋪子等地,都居住着移民後裔。大北廠有王氏,小鋪子有潘氏,雖千裡徙來,卻重振族綱,大有作為。兵屯帶來了先進的思想和技術,促進了邊地的經濟、文化乃至整個社會的發展。
在這塊鮮為人知的土地上,計有東山村潘氏宗祠、邬家河村邬氏宗祠、鮑氏宗祠、小鋪子村顧氏宗祠、弓兵村李氏宗祠、中屯村五氏宗祠6處建築群,目前,除五氏、鮑氏宗祠成為危房外,餘者基本完好,尚能居住。
宗祠,即祠堂、宗廟、祖廟、祖祠,是供奉祖先和祭祀場所,是我國儒家傳統文化的象征。宗祠制度産生于周代。上古時代,士大夫不敢建宗廟,宗廟為天子專有。宋代朱熹提倡家族祠堂:每個家族建立一個奉祀高、曾、祖、祢(m)四世神主的祠堂四龛。祠堂是族權與神權交織中心。宗祠中的主祭稱宗子,管理全族事務稱宗長,還有宗正、宗直等職。宗祠體現宗法制家國一體的特征,是凝聚民族團結的場所,它往往是城鄉中規模最宏偉、裝飾最華麗的建築群體,不但巍峨壯觀,而且注入中華傳統文化的精華,是地方經濟發展水平和中華儒教文化的代表。宗祠記錄着家族的輝煌與傳統,是家族的聖殿。作為中華民族悠久曆史和儒教文化的象征與标志,具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曆史價值。
李白《江南春懷》詩雲:“天涯失鄉路,江外老華發。”移民們在喪失皈依故土的路徑後,通過宗祠連結家族,抱團禦辱,擴展事業,教育族人,傳承家風族風,像族譜、家訓等文獻,在宗祠中得以保護傳承,豐富了鄉土文化的内涵,是研究社會發展、民俗乃至曆史的寶貴資料,為社會、民俗、曆史學家們所重視。
初春,寂靜的山間條狀壩子裡各種雜花渲染着一個迷人季節的開始,油菜花将大山深處的景緻塗上重彩,古驿道上的東山村被花海包裝起來,像藏在深山裡的妙齡女郎,不為外界所識。48歲的村民小組長潘士榮是潘氏宗祠最新一屆“管事”,沒有報酬的義務管理全憑功德良心,定期檢查建築是否有損壞,并及時籌資修葺。潘氏宗祠是這些村莊中保存最完整的四合院,大堂和廂房格局完好,雕梁畫棟,原木镂刻的門窗精緻古樸,技藝超群。正堂的整面牆上記錄潘氏族人世系,字迹清晰可辨,是一部刻在牆上的家譜。
潘士榮說,每年正月族人都會定期在祠堂聚會,宰牲祭祖,除了村裡52戶215人齊聚于此外,外鄉、外縣甚至省外的一些族人都會趕來祭祀祖先,參與者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在祠堂裡烹制佳肴,舉行隆重莊嚴的祭祖活動,成為定制。因此,祭祖活動其實就是族人的大聚會,是族人一年一度的重逢日,許多潘氏後裔聞訊趕來,宗祠成為紐帶,維系着家族的血脈,祭祖活動從而頗受族人重視。當然,宗祠還是全村的公共活動場所,村人凡有喜事,都前來祠堂裡舉辦,族人非常珍愛這個地方。
據《潘氏宗祠碑》記載,潘氏自明朝軍屯戍邊定居路溪屯後,分為濂、澄、濟、淨四支。碑文說:“而淨一支傳公度,公度傳起鲸,起鲸傳稭禾,稭禾傳竣祚,特蓋五世矣。”也就是說,這座宗祠建成後,他們的族譜已記錄了來雲南落籍的五代年表。碑文講了一件事:“竣鼎與父稭禾相繼去世,遺母陶氏。特鼎字上铉,年方十一歲,幸有次兄祚鼎扶持,攻讀孝養孀母,于雍正元年遊泮,遂起建家祠之意。”這個家庭關系很清楚:明初軍屯來滇落籍的潘氏有四弟兄,隻有潘淨一支留下家譜并傳承後人。潘淨之子潘公度、潘公度之子潘起鲸、潘起鲸之子潘稭禾,潘稭禾有三子,潘俊鼎、潘祚鼎、潘特鼎,父親和長兄去世後,次子祚鼎扶持幼弟“遊泮”(讀書),孝養老母。特鼎學成後,起了建家祠的念頭。雍正十二年(1734)老母逝世,特鼎賣田籌資修建家祠,得到族胞的鼎力支持,家祠告竣。由是,修建潘氏家祠的首倡者是潘特鼎。但是,這塊碑立于道光十八年(1838),是潘氏家祠建成後104年後的事,詳細記載捐資修建、維護宗祠的家族人員名單,宗田的地理位置及分布,宗族的墓地分布等,是一份難得的鄉土文化研究資料。
研究者們發現,宗祠、族譜、墓地上的潘氏之姓,一律寫為“畨”,無左上一撇。村中老人言,潘氏先祖不恥與宋代奸臣潘仁美同姓,姓氏故意少寫一撇,以示與奸臣有别,以此訓令後代不得作惡,禍害國家民族。
《鮑氏祠堂碑記》現存蘆子沖村鮑氏族人家中,立于光緒十七年(1891),記錄鮑氏先祖随沐英征滇定居于此的史實。《邬氏祖譜序碑》鑲嵌于邬家河村邬氏宗祠正廳牆上,言邬氏曆來重視儒學,祠堂内供奉孔子牌位,實際上祠堂即學堂,使邬氏人才輩出,“七代為官”,“三受恩寵”。祠堂懸挂“進士”、“武魁”金字大匾,家譜記載,邬希明、邬定國、邬鳳昌為清代進士。此碑立于道光十年(1830),距今188年。
宗祠是金山鄉土文化中的絢爛一頁,莊嚴的建築,詳實的族譜,充滿向上、向善精神的家訓、族規,倡導耕讀傳家的傳統思想,以及賢者的事迹,都是組成中華道德文化的基礎,具有不可複制的文化價值。
雲南網記者 李成生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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