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側胖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這是劉禹錫的傳世名句。
劉禹錫,字夢得,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有“詩豪”之稱。與柳宗元并稱“劉柳”,與韋應物、白居易合稱“三傑”,有《陋室銘》《竹枝詞》《烏衣巷》等名篇。
在唐代詩人中,劉禹錫不是最有名的,他不同于李白等人之處在于,無論怎樣的人生波折、仕途坎坷,他都從不氣餒,永遠激情滿懷、鬥志昂揚、積極達觀。因而他的詩風頗具獨特性。
劉禹錫是個才能卓越的人,是唐朝“永貞改革”的中堅力量,時人贊他是有宰相氣度的。曾任監察禦史,後因改革失敗被貶職。當時劉禹錫與王叔文十分投緣,他的才華志向很受王叔文器重,劉禹錫政治熱情高漲,和柳宗元一同成為當時改革的核心人物。但由于改革觸犯了藩鎮、宦官和大官僚們的切身利益,改革最終失敗。王叔文被賜死,劉禹錫與柳宗元等八人被貶為司馬,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八司馬事件”。
劉禹錫十九歲遊學長安,在士林中獲得很高聲譽。後來他與韓愈、柳宗元均在禦史台任職,三人結為好友。
劉禹錫被貶朗州前後近十年。其間創作了大量寓言詩,表達了對當朝權貴的極大不滿和自己不甘沉淪的雄心。
從初次被貶到寶曆二年(826年)奉調回洛陽,任職于東都尚書省。從初次被貶到這時,前後共曆二十三年。這就是劉禹錫詩中“二十三年棄置身,到鄉翻似爛柯人。”
劉禹錫的詩兼具有一種哲人的睿智和詩人的摯情,有很強的藝術張力和雄直氣勢。他的山水詩,景象開闊,如“水底遠山雲似雪,橋邊平岸草如煙”(《和牛相公遊南莊醉後寓言戲贈樂天兼見示》),“野草芳菲紅錦地,遊絲缭亂碧羅天”(《春日書懷寄東洛白二十二楊八二庶子》)。
劉禹錫渴望實現人生理想,他性格剛毅,詩中常常表現出高揚開朗的精神,具有含蓄深沉的内涵,清峻明朗。
劉禹錫多次貶官南方,他的《白鹭兒》一詩,用輕快的民歌體,以隐喻的方式,寫出了自己孤高的情懷。他的《竹枝詞》、《浪淘沙》、《西塞山懷古》等樸素、自然、清新,散發着濃郁的生活氣息。
在谪居得歲月裡,劉禹錫内心沉重、苦悶,他用詩吟出了一曲曲孤臣的哀唱。但他始終沒有絕望過。他在《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重遊玄都觀絕句》、《百舌吟》、《聚蚊謠》、《飛鸢操》、《華佗論》等詩文中,諷刺抨擊政敵,也由此導緻政治打擊。
“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浪淘沙詞九首》其八)體現的是劉禹錫傲視憂患、獨立不移的氣概和迎接苦難、超越苦難的情懷,以及面向未來的樂觀精神,堅毅高潔的人格。
劉禹錫的辭賦多數創作于貶谪時期,因此逐臣之悲與懷才不遇便成為他辭賦創作的重要主題,儒家兼濟天下的思想也貫穿其中。
下面這首《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是劉禹錫被貶二十三年後應召回京。途經揚州,與同樣被貶的白居易相遇。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白居易在筵席上寫了一首詩《醉贈劉二十八使君》相贈:“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
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白居易對劉禹錫被貶谪的遭遇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不平,又包含着贊美。于是劉禹錫寫了這首《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回贈白居易,顯示了自己對世事變遷和仕宦升沉的豁達襟懷,表現了堅定信念和樂觀精神,暗含新事物必将取代舊事物的哲理。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劉禹錫說自己在外二十三年,如今才回來,許多老朋友都已經去世了,自己隻能徒然地吟誦“聞笛賦”表示悼念。此番回來,恍如隔世,暗示了自己貶谪時間的長久,又表現了世态的變遷,表達了回歸之後生疏而怅惘的心情。
白居易的贈詩中說:“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意思是說同輩的人都升遷了,隻有你在荒涼的地方,寂寞地度過了最好的年華。劉禹錫以沉舟、病樹比喻自己,固然感到惆怅,但仍然非常達觀。反而勸慰白居易不必為自己的寂寞、蹉跎而憂傷,對世事變遷和仕途浮沉表現出豁達的襟懷。盡管多年示意,他一直都不曾消沉頹唐,正像他在另外的詩裡所寫的:“莫道桑榆晚,為霞猶滿天。”他這棵病樹仍然要重添精神,迎上春光,投入新生活。
我們再來看劉禹錫的另外幾首詩。
浪淘沙·九曲黃河萬裡沙
九曲黃河萬裡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如今直上銀河去,同到牽牛織女家。
劉禹錫說:你看九曲黃河從遙遠的地方蜿蜒奔騰而來,一路裹挾着萬裡的黃沙。既然你從天邊而來,如今好像要直飛上高空的銀河,請你帶上我扶搖直上,彙集到銀河中去,一同到牛郎和織女的家裡做客吧。浪漫的理想,樸素無華的美。
再遊玄都觀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玄都觀偌大庭院中有一半長滿了青苔,原盛開的桃花已經蕩然無存,隻有菜花在開放。先前那些辛勤種桃的道士如今那裡去了呢?前次因看題詩而被貶出長安的我——劉禹錫又回來了啊!
先前詩人因寫了看花詩諷刺權貴被貶,一直過了十四年,才被召回長安任職。在這十四年中,皇帝由憲宗、穆宗、敬宗到文宗,人事變遷很大,政治鬥争仍在繼續,永不停歇。作者寫這首詩,是在向打擊他的權貴挑戰,表示自己決不因為屢遭報複就屈服妥協,絕不屈服,永遠不屈服!
“種桃道士”指打擊當時革新運動的當權者,這些人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已經失勢了,因而當年他們提拔起來的那些新貴,也不得不讓位于他人了,早已威風不在,正如“桃花淨盡菜花開”一樣。就是俗話說的“樹倒猢狲散”。而這時,我這個被排擠的人,卻又回來了,難道是那些人所能預料到的嗎?對于扼殺那次政治革新的政敵,詩人在這裡投以輕蔑的嘲笑,顯示了自己的不屈和樂觀,表明他将不屈不饒、繼續戰鬥下去!
劉禹錫和好友白居易晚年都患眼疾、足疾,看書、行動很不方便,同病相憐,面對這樣的晚景,白居易産生了一種消極悲觀的情緒:“與君俱老矣,自問老何如?眼澀夜先卧,頭慵朝未梳。有時扶杖出,盡日閉門居。懶照新磨鏡,休看小字書。情於故人重,迹共少年疏。”這兩位至交,共同經曆了長期的仕途輾轉、閱盡了人世滄桑,如今都垂垂老矣。他寫下了這首詩與老友唱和,字裡行間體現的,仍然是不變的積極精神-----“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酬樂天詠老見示
人誰不顧老,老去有誰憐。
身瘦帶頻減,發稀冠自偏。
廢書緣惜眼,多炙為随年。
經事還谙事,閱人如閱川。
細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肅殺的秋天,在大自然中扮演的永遠是一個悲傷的角色,然而劉禹錫的《秋詞》卻另辟蹊徑,以最大的熱情讴歌了秋天的美好:“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鶴飛沖霄,詩情曠遠,激越向上的精神和自信,天馬行空般馳騁于碧空之上。
詩豪劉禹錫,一個有才能、能做事、真性情、永不屈服、永遠堅定樂觀的人中之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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