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北宋時期才被人們所重視的詩聖杜甫不同,李白在唐代就已經享有盛名,他的詩句被人們廣為傳頌并收錄在冊。曆代文人對李白充滿了好奇,對他的研究也非常多,雖然褒貶不一,但從未影響過李白在唐詩中的地位。人們大多能從李白的詩句中感受到自在豪邁的人生氣度,那種激昂壯烈的生命力人們從字面上就能感受得到。
自唐代以來,李白當之無愧地成為唐詩代表,但評價卻也經曆過起落——這與杜甫恰恰相反。可能是李白詩中那種“人生得意須盡歡”的享樂主義态度,引得後世不滿,在儒家的思想中,奢侈、享樂、縱欲、不受約束是有違其價值觀的。
古代文學學者羅宗強在其《李杜論略》中就提到過:“李白追求一種既非同凡響而又可以随意享樂的生活”,“他們愈哀歎人生無常,就愈渴望及時行樂,愈沉溺于酒色之中,愈追求于享受的實有。李白就是屬于這樣的人”。也因此,李白雖然詩作被人們廣為傳頌,但在一些人眼中終究是流俗且價值不正确的。宋人王安石就曾批評道:“太白詞語迅快、無疏脫處,然其識污下,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酒耳。”
近現代,人們開始以生命哲學、生命意識的角度來研究李白,從生死的角度闡述李白詩中思想意識。古代文學研究學者詹福瑞在《詩仙·酒神·孤獨旅人:李白詩文中的生命意識》中對李白的探索指向了終極目标,從詩詞與經曆中看待他對生命意義的體會。
唐代民間并非儒家思想獨占鳌頭,而是處在一種混雜的狀态。詹福瑞看來,在李白的詩中,名聲與享樂同在,精神與物質共生快樂,且二者如影随形彼此膠着。李白不同于莊子,無法離開社會回歸自然做一個追求自由的真隐士;李白也不像孔子之徒那樣,為了名聲為了追求而窮頓困苦,李白雖有入仕一展宏圖之心,但這往往來自李白傲人的自信,而非有偉大執政思想和執政追求,但李白卻有追求功名之心;如此看來他倒更像列子,是個十足的現世快樂主義者,是一個隻看今生今世,感受當下的人。
李白一生桀骜不馴,醉酒奉诏成文,引足令高力士脫靴,“戲萬乘苦僚友”,皇帝權臣都不放在眼裡。同時代的文人就把李白譽為仙人,寓意脫離了世俗情感。天寶初年,賀知章初見李白時就驚呼他為“谪仙人”,杜甫的《八仙歌》更是稱李白為“酒中仙”,一句“李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也就是說李白并非在詩作中表現出自由自在、超然的态度,而是在生活中就帶有一種豪放不羁的仙氣。他可以“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他也可以“小妓金陵歌楚聲,家僮丹砂學鳳鳴。我亦為君飲清酒,君心不肯向人傾。”他更可以“男兒百年且樂命,何須徇書受貧病?男兒百年且榮身,何須徇節甘風塵?”李白既向往精神上的不朽,也樂于享受現實中的物質快樂,這樣的矛盾共存于李白一身,且隐藏在他的快樂主義之下。
盛世之下李白固然可以做谪仙人,可以任意逍遙揮金買醉,然而經過亂世變故也讓李白對生命有了不一樣的認識。正是李白注重現世生活,所以深陷其中,他一生朋友衆多,上至帝王下至貧苦黎民,他的詩作中就有很多歡聚、離别、相贈的場面,可以說是“社交狂人”多彩的一生,但是從生命意識角度看李白真實的精神世界,他卻是極為孤獨的。
李白雖然對生命秉持着快樂主義,但現實生活未必快樂,度過了意氣風發的時代,功業無成,滿是滄桑,李白的内心也在糾結焦慮着。他的詩句也呈現出對生命的思考,比如被選入《古文觀止》的《春夜宴桃李園序》其中一句“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道盡了人生的無常。在他看來人是無根的,就像天地間一過客一樣,人終究是要消逝的,沒有人能夠例外。這深深觸及李白的内心,他雖然享樂于世,卻又知道這一切都是虛無終究會煙消雲散的,這種清醒也讓李白陷入了更深層的孤獨中。
李白似乎沒有提出過任何理性的概念,他隻是通過個人的感受、體驗和藝術表現,将孤獨與悲涼藏在詩作中,這種豁達的理解能夠觸及到生命的本質問題。這種通過經曆和光陰而獲得的體驗,是李白對自己對世界的思考。
我們再看李白認為的世界,有生就有死,靈魂不會長存而是随着肉體消逝。因此,現世就是生命最真實的展現空間,李白所認為的任何價值任何意義都要在現世中有所表達,在短暫的生命中創造價值和意義。筆者曾經也對李白的名利心感到疑惑,為什麼這樣自由豁達的人會為了功名去“附逆”永王?有了這份理解,或許就能懂得李白的深層含義,與其追求如仙人般的魏晉之風,不如在現世中實現自己,我們難以在曆史中看到李白有什麼政治理想,但他想入仕展現才華的心卻能感受得到。
閱讀李白的詩文作品,我們最大的體會是生命的美好,借李白的眼李白的筆,人們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與美好。李白重生而非重死,尤其那一瞬間的燦然足可絢爛整個生命。當我們讀杜甫的詩作時,我們會覺得他經曆得太苦了,人生太絕望了,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而李白帶來的生命觀體現在他的詩作中,生命有着諸多美好,但一切又是瞬間不可重現的,隻有大膽地體會才會了解到人生的無常,且豁達地接受它而不是在抗争中悶悶不樂。
作者從生命哲學角度觀察李白,着重分析其詩文文本,從詩句中聯想其背後的意思,試圖呈現一個“庸俗”的李白,呈現一個超然的李白。
(原标題:隐藏在及時行樂之下的李白 是天才詩人,也是孤獨旅人)
來源: 北京晚報 作者: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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