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孫庭陽|北京報道

有些公司要掌握我們能看到什麼樣的帖子，就此還形成了“産業鍊”。出錢的、出力的、中介，一應俱全。

在廣東公安廳“淨網2019”專項行動中，破獲了廣州宸熙通傳媒有限公司（下稱“宸熙通”）組織網絡水軍案，當地檢察院起訴了宸熙通和有償删帖者。

近日，裁判文書網公布的《郭旭新非法經營一審刑事判決書》，讓唯品會（中國）有限公司（下稱“唯品會”）、廣州市彙聚支付電子科技有限公司、歐某櫥櫃（編者注：裁判書原文如此）等公司斥資做“網絡輿情優化”，形成的“産業鍊”浮出水面。

“有償删帖”“産業鍊”：出錢者、中介和出力者

在此案有償删帖産業鍊中，宸熙通是中介，下遊連着出力者郭旭新等人，上遊連着出錢者——唯品會、彙聚支付等公司。

宸熙通是中介。法院查明，宸熙通在2016年至2019年6月期間，先後與唯品會、彙聚支付等公司達成網絡優化服務協議，多次通過信息網絡有償提供沉帖、删帖、屏蔽負面信息等服務，從中收取費用。

郭旭新是出力者。涉案期間，郭旭新以個人或其注冊成立公司的名義與宸熙通合作，多次通過互聯網有償提供沉帖、删帖、屏蔽負面信息等服務。宸熙通公司單獨就删除負面信息部分（即“删帖”）向郭旭新支付了5.08萬元的報酬。

唯品會、彙聚支付等公司是出錢者。

唯品會公關傳播部總監宋某證實了與宸熙通的合作。此人在證詞中說，自己具體工作是公關傳播，通過與媒體的溝通，維護公司的正面形象。唯品會與宸熙通有輿情優化的業務，針對百度和全網絡平台的輿情優化。唯品會有值班的人員，發現有失實或誣告的負面輿情，就通過郵件或者微信通知宸熙通相關人員處理。2019年，雙方簽訂的關鍵詞優化費用是每月85萬元（編者注：1年應為1020萬元）。

唯品會官網介紹，2008年12月，唯品會名牌時尚折扣網上線運營。“整個中國的在線特賣市場中，唯品會以38.1%的市場份額成為中國特賣No.1”。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唯品會已經實現連續28個季度盈利，打破電商行業記錄。

彙聚支付做品牌管理、宣傳推廣的市場部市場經理葉某證詞說，2019年4月底，彙聚支付出現了一些負面新聞，彙聚支付與宸熙通簽訂合同，合同附件中要求宸熙通為彙聚支付處理35條負面新聞，但是到5月中旬才處理了9條負面新聞。他們不滿意宸熙通處理事情的能力，結算3.77萬元後，雙方合作結束。

彙聚支付在全國範圍内開展互聯網支付業務，也能做跨境人民币支付業務。

宸熙通部門媒介呂某的證詞提供了佐證。此人說，宸熙通有專門為客戶提供負面删除的業務，要求提供負面删除業務的公司有彙聚支付、唯品會等。宸熙通“社會化媒體優化服務”的營業額大概一年有1100多萬元，其中唯品會最多，占1000萬元左右。

截圖來源：裁判文書網

宸熙通文案客服賴某服務對接“唯品會”。此人在證詞中說，自己職責是寫稿子宣傳客戶好的、正面的東西，幫客戶删除負面影響的帖子等。此人使用唯品會貼吧的吧主權限，幫唯品會推廣和删除有關唯品會的負面信息。“可以講，基本上每日平均有80條帖子是罵唯品會的，大多數是講唯品會的平台賣假貨，産品不合格等。” 賴某說，在接到唯品會反映的情況之後，要将唯品會反映的情況告訴其宸熙通的下家。

法院判決，郭旭新犯非法經營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宸熙通及公司相關責任人的判決書尚未披露。

宸熙通相關證人介紹的“網絡輿情優化”步驟，透露出“優化”的細節。

“網絡輿情優化”四種方式：删帖、撤稿、壓沉、移動

宸熙通的法人代表及實際控制人楊某說，網絡輿情優化其實也是一種企業廣告形式，就是維護一個企業在網絡上的正面的，幹淨的形象。具體的操作方式有四種。

一、以唯品會為例，在百度貼吧裡有唯一認證的“唯品會吧”，這個吧主的資質是向百度購買的，年費是15萬元，但前提是必須得到唯品會的授權，宸熙通在得到授權後申請購買了吧主資質，這樣在貼吧中出現唯品會負面的帖子，吧主可以直接删除這個帖子。

截圖來源：唯品會百度貼吧

二、如果網絡上發現有針對客戶的失實報道，宸熙通就找到這個報道的源頭，向網站、公衆号、版主發出《撤稿函》，要求他們撤銷失實報道。

三、在發出《撤稿函》無效後，宸熙通就書寫大量客戶的的正面報道，通過這些文章讓那些負面文章盡快沉降，消失在第一版面。

四、在用盡上面三種方法之後，還是無法消除這個負面文章，宸熙通就聯系黑中介，來處理掉這個文章。據楊某了解，黑中介最終的手法也不是删帖，而是将這個負面文章移到了這個網站某個偏僻的角落，“就是用正常的搜索方式是肯定找不到這個文章”。

楊某說，宸熙通與客戶的服務協議并不會寫明要删帖，但客戶口頭會提出删帖的要求，而且逼得非常急。如果不滿足，客戶就不與宸熙通合作。

責編：周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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