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一生裡面,來去匆匆,不知多少過客,如果能有人不管相隔多遠、多久不見,始終都将你放于心底,時常惦記,這樣的友情,真是彌足珍貴了。或許現代社會,每個人面臨的人生都不容易,人人都行色匆匆,能夠停下腳步來問候遠方的朋友一聲,那就是讓人倍覺溫馨的了。讓人會想,原來自己并不是一個人在路上,還有人在記挂,還有人雖不在身旁,卻是與自己同行在人生路上的。友情是寒冬裡一杯溫熱的酒,一杯下去,熱了心腸,也熱了眼眶。古人有太多描述友情的詩篇,讀罷總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暖流。如韋應物的這首《寄全椒山中道士》,就是一首教人倍覺暖心的佳作。
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
澗底束荊薪,歸來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
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迹。
詩歌為韋應物于安史之亂之後,任滁州刺史期間,于一個秋風吹寒之夜,思念他居于山中的道士朋友所作。全詩格調幽淡高遠,情深意切,于寂靜無聲處見深情淌湧,直入肺腑,叫人深歎,原來友情就是如此平凡。它不過是在某個寒冷的秋夜裡,忽然想起我的朋友,他還在深山裡。天冷了,他過得怎樣。
韋應物作為晚唐一位極具才華的詩人,功力自然是上乘,尤以寫景及抒情為擅長。他的詩作,個人風格都是十分凸顯的,如這首《寄全椒山中道士》,就是明确的韋氏氣質,淡雅甯靜,空曠悠遠,讀之忘俗。這首五律起聯即一抒思友之情,詩人在一個秋夜裡忽覺氣溫下降,感到今日格外地寒冷。他徘徊在自己的郡齋内,一下子就想起了深山裡的道士友人,“忽”字表達了一種略顯急切的心情,點明了詩人思念之情産生的緣由。他不是沒來由地想起友人的,是氣溫驟降,風吹郡齋冷,讓他想起來老朋友在深山裡,此刻不知人在何處,是在哪個野外洞穴,還是仍在尋找栖身之地?天氣寒冷讓詩人對友人的挂念顯得不同往常,而是帶着急切焦慮的。
第二聯是詩人對遠在深山的故友處境的遐想,詩人應該是非常熟悉道士日常生活的,因此他的遐想并非憑空,而是依據平日裡對道士的了解而推測。他想道士去了深山打柴,将柴束于澗邊之後自己做飯。深山裡生活自然是艱辛,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寒冷的秋夜。詩人想象着友人的行為,内心裡是十分擔憂焦慮的。詩句看似不經意,隻是對道士的山中生活做一個平淡描述,而聯系上聯,詩人在寒冷秋夜對友人的想念,就可以感受到,此時詩人并非隻是簡單思念友人在做什麼、怎麼做,而是心懷憂慮地在想象推測。
接下來一聯就是這種憂慮心情更加進一步轉化為行動了。詩人隻想立刻帶上美酒去到深山裡尋找友人,與他一起飲酒驅寒,共度這冷寂的秋夜。“慰”字已經很明确地表達了詩人内心的焦灼。故友一個人在深山之中無人相慰,隻有自己這個朋友尚在惦念着他,想捧酒相慰。這一聯的情感較之上兩聯,可以說是直接而熾熱濃厚了,讀來讓人眼熱。
那麼詩人的想法能不能轉成實際行動呢?最後一聯詩人焦慮地歎息,深山空闊,夜之風緊,山路上肯定是鋪了厚厚一層落葉了,早已将行人的腳印遮蓋無蹤,卻要去哪裡尋找到道士呢?此時詩人滿腹的思念憂慮非但不能消解,反而愈加深沉。可以想見,這一個秋夜,定是一個難眠之夜了。山内道士在冷風中獨宿,山外詩人在郡齋中不眠,這一對摯友在這樣一個平凡秋夜裡上演出一幕看似平淡無奇,實則令人肺腑俱暖的無聲劇。幕前的我們,可曾也想起了自己遠方的朋友?可曾在心底裡默默地遙祝?遠方的朋友們,天冷了,請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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