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2020年8月,鄭州某賓館内,一名男子當着滿屋子的人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地求妻子離婚。
這個男子名叫張海,畢業于上海某知名大學,目前是南昌一高校的副教授。
他的妻子楊楠,是他讀博士時的同學,此刻正滿臉怨恨地看着丈夫。
一對博士夫妻,原本是被人豔羨的神仙眷侶,此刻,為何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撕破臉呢?
這一切,都源于一場人生意外。
2012年,在上海讀博士時,害羞腼腆的楊楠,認識了高她兩屆的學長張海。
張海是河南安陽人,比楊楠大2歲,溫文儒雅,性格随和。相似的家庭背景、求學經曆,以及對未來相同的規劃,令他們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很快,他們從校園走進了婚姻,成了令家裡人驕傲、令親朋好友羨慕的一對雙博士夫妻。
楊楠的性格很好,樸實可親,婚後的張海也很溫柔,家務活搶着幹,生活上對楊楠噓寒問暖、從不吝啬,這讓楊楠常覺得自己嫁對了人。
2013年,張海去了日本工作,楊楠則繼續攻讀博士。
兩地分居沒有影響小夫妻的感情,每到周末,他們都是開一天的視頻,有時楊楠在做實驗,張海在另一端還能指導一二。
有了丈夫的支持,楊楠在學業上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還拿到了學校的博士二等獎學金。
期間,楊楠放假也會飛去日本團聚,或者張海回國給她個驚喜,兩人一塊兒回河南看雙方父母,一塊兒去全國各地旅遊。
對于未來的生活,他們充滿了期待,甚至已經考慮好畢業後在哪座城市生活,生幾個孩子。
可沒想到,不幸突然降臨。
2015年夏天,楊楠即将博士畢業。在學校做科研時,她突然感到身體不适,頭昏目眩,她以為是畢業任務重,壓力大導緻的,就沒太在意。
科研完成後,楊楠便回到洛陽老家休養,可症狀并沒有得到明顯改善。
回上海後,楊楠去了華山醫院,醫生的一紙診斷書,如晴天霹靂,落在了楊楠的頭上。
“由自身免疫機能紊亂導緻的肝硬化”,這幾個字意味着什麼,身為博士的楊楠很清楚,免疫系統出問題,那終生都離不開藥了。
如果不趕緊治療,肝硬化就會變成肝腹水,甚至會惡化成肝癌。
楊楠不敢相信,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自己就要面對這樣的厄運,一想到這些,她就感到痛不欲生。
得知楊楠生病住院的消息,張海立即買機票回國,出現在妻子面前。
那時,楊楠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張海就在旁邊的躺椅上24小時陪着她。
張海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治好妻子的病,為此,他四處求醫問藥。
2015年10月,他帶楊楠去了北京302醫院。在楊楠病情穩定後,張海在重慶找了份工作,而楊楠則回到了娘家養病。
楊楠沒有經濟來源,為了給她治病,張、楊兩家老人拿出了積攢多年的積蓄,并四處找親朋借錢。
可是她的病就像個無底洞,錢不斷投進去,卻沒有絲毫效果。盡管楊楠一直積極治療,但她的病情還是惡化了,開始出現了便血和腹水。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隻能躺在床上,這讓并不富裕的兩個家庭雪上加霜。
在這種境遇下,張家父母開始動搖了,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這輩子就耗在楊楠身上。
一開始,張海還會隔三差五給楊楠打錢,可是從2018年3月開始,張海就斷了給楊楠的經濟支持。
于是,給楊楠看病的重擔,就落到了楊家人身上。
楊楠的父母沒有任何怨言,為了給姑娘多掙些醫藥費,70歲的老兩口,每天5點半就出去進菜,然後拖着顫顫巍巍的身體擺攤,好的話一天可以掙個四五十塊。
可這點收入,對楊楠的病來說隻是杯水車薪,楊楠不得已取消了兩個月一次的複診,并停了一些藥,隻保留了最少劑量的藥,隻為不讓病情快速惡化。
後來,張海在南昌一高校安頓下來,楊楠想着這下丈夫工作穩定了,她可以去南昌了,等到她病情好點,她就可以做做家務,減輕些張海的負擔。
可張海以房子是租的為由,拒絕告訴楊楠住址,每次楊楠去南昌,張海都安排她住在旅館裡。
2019年7月,楊楠再次來到南昌,在一次争吵時,張海甚至掐住了楊楠的脖子。
那次争吵的後果,就是楊楠病情加重,在南昌大學第二附屬醫院住了一個多月,花了2萬多塊。
之後,兩人之間争吵謾罵、惡語相向就成了常态,張海一張嘴就是“你去死吧”“廢物”,甚至鐵了心要離婚。
而楊楠一門心思想抱緊丈夫這根救命稻草,不惜卑微地乞求丈夫給她點希望,她想活着。
但丈夫對她的乞求無動于衷。
楊楠為自己感到悲哀,曾經她也如丈夫般優秀,如今卻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小狗。
由于長期經受心理上的煎熬,楊楠的肝病逐漸加重了,她也變得面色發黃,瘦骨嶙峋。
而且,她随時都有可能由于情緒激動而大出血,加上她凝血功能不好,一旦遇到突發狀況,可能會搶救不過來。
醫生告訴楊楠,她的病要想治愈,唯有做肝移植,手術費用大概80萬,還不包括後期的費用。
盡管80萬于他們這個家是個天文數字,但還是讓楊楠看到了希望,因為她想活下去。
她覺得丈夫現在是大學教授,有穩定的收入,是能夠負擔起這筆費用的。
楊楠不停地給張海發微信,告訴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可張海每次都叫她現實點,别太作了。
“明知這個病就是個無底洞,為什麼硬要把兩個家庭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呢?”
被張海數次拒絕的楊楠,依舊每天跟張海發信息,但每次兩人都鬧得不愉快,最後張海拉黑了楊楠。
2020年7月,在微信被拉黑、電話聯系不上張海後,楊楠向江西廣播電視台求助尋人。
在兩省媒體的幫助下,楊楠和父親從洛陽來到南昌,當着記者的面再次撥打張海的手機,但對方的電話不是不在服務區就是無人接聽。
無奈,楊楠一行人隻得來到張海工作的學校,經過院領導的幫助,記者終于聯系上了張海。
得知記者的來意後,張海表示楊楠的病,越到晚期越花錢,普通百姓家是看不起的。
他還說,自己40歲了什麼都沒有,也照顧不了父母,還要趁着暑假打工還債,他過得也很憋屈。
最後他表示如果記者方便,楊楠願意的話,可以約定時間到他安陽老家見面。
盡管滿是疲憊,但楊楠還是如約趕到了安陽,可是張海并沒有按約定在家裡等着,家裡隻有他的父母和姐姐。
見到楊楠,張海的姐姐和父親都很激動,提到張海的婚姻,張父就開始倒苦水。
他說眼看他們就要享到孩子的福了,可楊楠這一病,把他們家底全掏空了不說,還讓他們的家事成了村裡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面對老人的抱怨,楊楠一句話也沒反駁。她知道,就如張父所說,她和張海之間的事,隻有他倆自己才能解決。
在張海姐姐的勸說下,張海答應了再約時間,在鄭州見面。
2020年8月1日,楊楠終于見到了張海。
姗姗來遲的他沒有先回答記者的問題,而是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很意外的舉動。
他一把摟住了楊楠,面對丈夫突如其來的關心,楊楠有些無所适從和抗拒。
大家以為這件事有了一個好結局。
哪裡知道,就在擁抱過後,張海卻說:“我們早就沒有感情了,這樣拖着對誰都不好,難道你不希望我好嗎?”
望着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丈夫,楊楠想不通,她搖搖頭說道:“我們曾經那麼相愛,我沒那麼歹毒想拖累你,我隻是想活着,雖然不能活得像你這麼五彩斑斓。”
聽楊楠這麼說,張海也忍不住眼眶濕潤起來,他提出離婚後楊楠去安陽老家住,他以生命擔保,一定會照顧她。
對這個方案,楊楠和楊父都拒絕了。
現在他們還沒離婚,張海對她都不管不顧的,甚至還對她進行人身攻擊,而且張海的母親也有病,到時候誰照顧誰都說不清。
聽到這裡,張海打斷了楊楠的話,他說自從領證後,他一共給過楊楠20萬。
可楊楠卻說這20萬用于治病的隻有4.6萬,其他都是兩人的生活開支。其間,她不得不放下自尊,一次次找張海要錢買藥,又一次次遭受打擊。
對楊楠的說法,張海并沒有異議,他承認從2018年3月起,他就有了離婚的念頭。
因為楊楠生病後性子變得敏感多疑,隻有在要錢的時候才想起來他這個老公,其餘時候我行我素,聽不進勸,死倔死倔的。
尤其是他們回老家過年時,楊楠在大年初一,因為生活瑣事和婆婆鬧得很不愉快,讓張家人心生嫌隙,年都沒過好。
張海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楊楠的任性沖動,讓他離婚的念頭越來越堅定。
也正是從那天起,張海就從楊楠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楊楠之所以一定要找到張海,除了說清楚一些事情外,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的父母其實是她的養父母。
為了給她治病,患子宮内膜癌的母親停止了治療,把錢省下來給她,父親想盡一切辦法為她籌錢治病。
得知自己是抱養的孩子,楊楠震驚到幾乎崩潰,為這對善良的老人對她的不離不棄,也為她那不知在何方的丈夫張海。
楊楠決定要找到張海,要回她的合法權益。
在心理專家的幫助下,楊楠平複了心情,既然彼此已成了怨偶,強扭着也沒有任何意義。
楊楠告訴張海,她願意離婚成全他,希望他能找一個健康的女孩結婚生子,但由于自己沒有經濟來源,這些年看病花的52萬都是父母四處籌集的,還有她信用卡的12萬,她希望張海能夠把這方面的問題幫她解決掉。
張海認為他最多隻能承受30萬,并願意在離婚之前,每個月拿出2000元來保證楊楠的基本治療。
為了以示誠意,他當場轉給楊楠500元。
可沒想到,第二天張海就反悔了,他說昨天是一時沖動,他現在每月的收入扣掉房租、贍養老人以及還債的錢後,隻剩下1000塊。
他甚至和父親來到洛陽楊楠家的小區,舉着牌子說接妻子回家,逢人便問楊楠家住在哪兒,說是楊楠父母不讓她回去。
見張海如此厚顔無恥,為了逼楊楠離婚自導自演了這一出,楊楠忍無可忍,她在洛陽婦聯的幫助下,決定走法律途徑。
兩省三地的奔波,讓楊楠越發消瘦。因為張海的出爾反爾,楊楠覺得自己無法面對為她傾其所有的父母,她選擇了自暴自棄,不吃不喝,打算放棄自己。
現在兩年過去了,楊楠依舊沒有做成換肝手術;她和張海終于離了婚,法院判決張海每個月支付楊楠2000元藥費,直至30萬還清。
楊楠的故事告訴我們,再美好的愛情,最終也是要回到柴米油鹽裡,這跟你的身份地位無關,在疾病面前,生活往往不堪一擊。
就像張海和楊楠,即便讀到博士,在不幸面前,還是一樣會選擇逃避。
有人說張海為何不能傾家蕩産救治妻子,借80萬對于一個博士應該不是很難,這樣即便沒有好結果,也能問心無愧。
也有人說楊楠的病已經拖垮了兩個家庭,張海及時抽身止損,在父母和重病的妻子之間,選擇孝敬父母是對的。
還有人說楊楠太自私,有着博士的智商,卻沒有博士的情商,雖然有病找不到工作,但很多事情是可以在家做的,也不至于讓丈夫瞧不起她。
可是,我們終究隻是局外人,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張海有錯嗎?
他人到中年,有來自事業、經濟、父母的多重壓力,人性讓他做出了對自己來說最有利的選擇。
楊楠有錯嗎?
她已經夠不幸了,她隻是想活下去,才緊緊地抱緊丈夫這根救命稻草。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張海和楊楠的故事讓人唏噓,也讓人感到無力。
希望這個世上,能少一對怨侶,多一些溫情。
作者:鸢兒。來源:砍柴書院,閱讀和寫作是一種力量,不限于表達自我,也不止于賺錢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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