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許海峰
編者按:這是一組在當下疫情期間很特别的藝術作品,别緻的創作方式令人想到法國攝影師貝爾納·弗孔(Bernard Faucon)創作的一系列構成攝影或者說觀念攝影。雖然這些作品不是被直接攝影出來,但是觀看這些被制造出來的畫面和故事時,因間隔開攝影這種直接攝取的方式,相應地造成一定觀看的距離,由此獲得一個新的觀看視角,或者說審視視角,從“俯視”的視角審視我們的生活——我們怎麼了?恐怕,在這非常時期,感同身受的觀衆很容易引發并融入自己的各種情緒在作品裡面,形成觀衆參與度很強的一件藝術品。以下是對攝影師蔣智隽的采訪。
©蔣智隽
©蔣智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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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請問你怎麼會想到使用這種方式去制造作品,而不是直接去現場拍攝?
蔣智隽:坦誠地說,其實我之前并不了解貝爾納·弗孔的作品及其風格,我更多地是借鑒了日本藝術家田中達也(Tanaka Tatsuya)的“小人國”攝影作品。在對弗孔有了初步的了解後,我想“把攝影從‘照相’走向‘造相’”,去展現這個世界的“真切”,應該是兩位大師的共同點之一吧,弗孔最初的動機是要把“人形、童年時代和風景”這三種要素表現出來,畫面“封閉”又“夢幻”,而田中達也天馬行空的無限想象力和趣味十足的畫面則是深深地吸引了我。
拍攝這類“小人國”題材作品其實醞釀已久,這兩年由于疫情的原因,出門的機會很少,年初的時候想到家鄉金山有很多特色的美食,可以把小人國和美食結合起來,拍攝一些照片,豈不妙哉。于是開始着手準備,沒想到上海的疫情突然嚴峻了起來,于是就想着轉換思路,先把防疫中看到聽到的故事、畫面、片段,拍成“小人國”的照片。
澎湃新聞:因上海疫情封控的原因,在各類物資極為供不應求的情況下,你使用什麼材料來創作它們,這些材料在現階段容易獲得嗎?
蔣智隽:因為原本的拍攝計劃并不是疫情防控的類型,所以很多準備工作在疫情封控之前其實就已經完成了,布景、燈光以及創意都準備好了,在确認作品類型需要“轉向”後,我趕在快遞封控之前及時采購了一些“大白”人偶,現在肯定是沒法買到了,隻好用身邊常見的物件來做道具。
當然,“小人國”和普通的沙盤攝影最大的差别,我覺得就是場景元素的設計要有創意,要用“物品”來“拟物”,才能最大程度體現作品的趣味性和想象力。比如我拍攝的第一張照片,用了長尾夾和手機組成了我們日常生活中能夠看到的立柱廣告牌,口罩則做成了簡易的帳篷的樣子,這就是我說的“用物拟物”,相比直接搭建一個小型廣告牌或是做一個真正的微縮“帳篷”,用口罩拟物的方式更加抽象,卻又巧妙地貼合了防疫的主題。
澎湃新聞:在這次疫情中,聽說你也報名做了一名志願者,我看你的朋友圈充滿力量、陽光和熱情,請問你在此過程中具體做些什麼樣的工作?能不能與讀者分享一二個印象特别深刻的小故事。
蔣智隽:這組作品拍攝到第九張時,我所在的單位召集工作組前往屬地政府開展防疫志願工作,需要長時間駐點無法回家,我是第一個報名的,不過也因此,照片的拍攝就暫停了。目前參與了防疫物資搬運、食物包分揀,核酸檢測秩序維護、上門抗原檢測等工作。
我記得第一天我們就被分配到農貿物資的集散點,當時在封控初期,需要盡快把各地援滬物資分揀好,送往每家每戶,看着堆積如山的胡蘿蔔,大家也都憋着一股勁。在工作時,我對家中還非常放心不下,因為愛人也在抗疫一線,我和她都長時間沒有回家,家中老人幫忙帶着三個孩子,擔心家裡的食物是否會短缺?但一想到在其他地方,也有像我們這樣的一群群志願者,正在為素不相識的人們努力地運送食物,無私地提供幫助,我便安心下來。
還有一次是在村裡做核酸檢測的志願者,有一位阿婆滿頭白發,剛剛排隊做好檢測,背有一點點駝,撐着拐杖晃晃悠悠地正要離開,其實這樣的場景我見過太多了,但是那一刻突然有點感動,八九十歲的老人,這輩子大風大浪都見過不少了,這次疫情考驗,對他們來說或許也不過是一次風浪,而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不就是為了替他們去阻擋這些風浪嗎?我想感謝老人們的配合,而自己也因此更加充足了幹勁。
©蔣智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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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毫無疑問,這些别緻的作品肯定與你投入參與抗疫有關聯,你一開始怎麼設想去構架這組作品,遇到什麼困難嗎?
蔣智隽:或大或小的事件總會有人記錄下來,有些人用文字,有些人用圖片,現在更多的人也會用視頻,這組小人國的照片也隻是方式的一種。一開始拍第一、第二張的時候前期思考比較完整,越到後面越擔心思維的枯竭。随着疫情防控階段的推進,我也不斷被身邊所見所聞啟發了自己的想象力和觀察力。我根據新聞或自己的親身經曆,設計了不少場景,比如用磁釘當做雨傘拍攝了雨中排隊核酸檢測的畫面,就來自于某天在暴雨中做核酸檢測的經曆。後來在拍攝過程中慢慢感覺到這是一種記錄,既要體現技巧,更應該讓照片帶入感情。比如在新聞中看到市民在排隊過程中,不忘欣賞路旁的春色,拿出手機紛紛拍照,我就将這樣的畫面融入了照片。最後,也是希望看到這組照片的人在覺得有趣的同時,更能感受到鼓勵、看到希望,比如照片中的“守得雲開見月明”“櫻花樹下的相遇”“勝利解封”等等。
澎湃新聞:我注意到,你的作品是從“大白”(醫護人員)、志願者角度去表現,為什麼沒有考慮從被服務的對象——群衆那裡去呈現?
蔣智隽:其實我有通過群衆的視角來展現,而且我覺得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如那張“雨後同行”描繪的是雨後初霁的清晨,外賣員已開始工作,騎着電瓶車經過積水的路口(水面是用鏡子做成的,并用回形針做出了漣漪的效果),路旁與其同行的也是早起準備開始工作的“大白”,不同的身份,都在為這座城市而努力,在疫情中,我經常在窗外看到外賣員、快遞員穿梭不息的身影,他們就像人體身上的紅細胞一樣,為這座“靜止”的城市,盡可能地帶去養分。還有一張照片描繪的是在排隊核酸檢測過程中,幾位市民看到盛開的櫻花樹,拿出手機拍照的畫面,靈感也是取自于新聞和自己的經曆,春光莫負,疫情拉開了你我之間的“距離”,卻無法阻擋欣賞美的心靈。
©蔣智隽
澎湃新聞:你的攝影教育來自哪裡?哪些攝影師對你的攝影創作帶來影響?
蔣智隽:我是在10年前大學畢業後開始自學的攝影,感謝互聯網時代的紅利,讓我可以接觸到各類攝影風格,其實我很早就把自己定義為是一名“不怎麼出門的風光攝影師”,隻是專注于身邊的風景去磨練自己的審美和技術。在自學攝影的初期,什麼類型的東西都拍,都想去嘗試,當然,像布列松、卡帕、安塞爾·亞當斯等等耳熟能詳的大師級人物自不必提,對我影響最大的一位是現代的風光攝影師胡亦鳴,我覺得他的作品是将現代技法與高級審美結合的最好,同時又能做到真正面向普羅大衆的攝影作品,不曲高和寡,但總是先人一籌,他對攝影畫面語言的構造和技巧爐火純青地運用,是我不斷學習的榜樣,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依然在不斷的學習和進步。
澎湃新聞:能發幾張你做志願者現場工作照片嗎?
蔣智隽:前幾天做大白,手機被衣服裡的汗水泡壞了,我剛剛發你的這9張照片需要原圖的話,我要找别人要一下,現在臨時用了舊手機,都沒有了。現場照片都是手機匆匆忙忙拍的,做個記錄。
©蔣智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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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高劍平
校對:徐亦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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