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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愛上一個女人。為了她,我成了家,結了紮……
1
和陳靜結婚這四年多裡,我媽從沒有放棄過抱孫子的想法,逮到機會就在陳靜面前含沙射影。
起初,陳靜還是很客氣地敷衍,大約後來也被折騰急了,每每關上房間,就開始跟我胡攪蠻纏。
“李曉東!你,你能不能好好跟咱媽說說,别天天王家的孫子、馮家的孫女……有完沒完!”
陳靜兀自一屁股坐在梳妝台前,一邊往臉上塗抹乳霜精華,一邊皺着眉頭跟我抱怨。
我趕緊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心有餘悸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哎呀,我的好老婆,你可别跟她一個老太太計較啊,她上了年紀,說話不中聽……”
沒等我說完,陳靜就把手中的小玻璃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扭過頭瞪圓了眼睛看着我,數落道:“我計較?李曉東,你還有沒有良心啊,這些年,我都是把她當親媽對待啊,想要什麼沒給她買?”
我一時語塞,實話實說,這幾年,陳靜對我媽真是沒話說,衣服鞋子不少買,逢年過節不少拎,日常紅包不少給,左鄰右舍都誇這個媳婦能幹孝順。
但,也僅僅隻是表面逢迎地誇兩句,用我媽的話說,人家背後都指着她的脊梁骨罵,說李家娶了一個不下蛋的母雞。
2
我跟陳靜雖然是高中同學,但彼此關系卻算不上熟悉,大約是上學那會,她屬于長相出衆,成績拔尖的那一類優等生,和我這種普通的中下遊學生之間,隔了好幾排座位的距離。
所以,多年後,陡然發現相親對象是她的時候,我心裡真是又驚又喜。
沒有哪個男人敢摸着良心說自己對美女不感興趣,我也不例外,用戴向海的話說,我這就算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鵝肉,且行且珍惜。
千般追求之下,陳靜終于答應了我的求婚,但有一個很緻命的條件,那就是堅決做丁克,不生孩子。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點着頭說一切都聽女王大人的。
可,說心裡話,天下哪個男人不想要一個跟自己姓的小棉襖啊。熱戀的時候,别說是丁克,就算是陳靜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會想破了腦袋去摘。
頭兩年還好,沒有孩子,我們二人世界确實也很自在。
我媽見陳靜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便提出從老家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于是,從去年我媽的腳踏進平安小區的那一刻,我們這個小家就再沒了安甯。
3
“李曉東,你可别說我自私,結婚前,你可是答應過我的。”陳靜振振有詞地拿承諾來壓我,見我不吃這一套,便開始軟下性子,坐在床邊将頭放在我的大腿上,撒着嬌柔聲道:“老公,你又不是不知道,醫生說了我的輸卵管堵塞,本身就不好受孕……”
“咱們可以治療啊,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什麼病治不好。”
陳靜沉了沉臉色,坐起來面對着我說:“就算是我治好了,咱們也要不了孩子啊。你忘了?你都已經結紮啦——”說到最後,陳靜的語氣中盡顯得意,勾起的嘴角多麼諷刺。
我硬着頭皮怼道:“我問過醫生了,這不是問題。”
陳靜一聽這話,原本柔情蜜意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冷着臉問我:“李曉東,連你也逼我,是吧?你就是叛徒,是你媽派來的奸細。”
“叛徒”、“奸細”還算是友好的稱呼,更難聽的話,這兩年也聽過。我也是結婚後才知道,表面斯文端莊的知識分子陳靜嘴裡,竟然也能湧現出如市井潑婦般的腌臜穢語。
一提到孩子,我們總免不了要怄氣,可這一次,我沒有服軟認錯的意思。
我們本就屬于晚婚,如今眼見着就要踏入不惑之年,跟我同齡的人,哪一個不是一胎二胎接連不斷。
這些年,我身上背負的猜疑、議論有多難聽,陳靜不是不知道。
陳靜跟我争吵過後,隔天便拖着行李出差了。
這裡要說一下,陳靜原本是體制内的工作,我們結婚後,拿出積蓄加盟了北京一家裝修公司,在臨水辦起了自己的小型分公司。
說分公司也有些擡舉我了,店裡的前台加上設計師,不過才七八個人,工人和裝修隊是另算的合作關系。
陳靜說的出差,其實就是去北京的總公司了。
4
陳靜不在家,我媽倒是沒人吵架拌嘴了,偶爾拉着我苦口婆心,我也隻是敷衍地應承,以免拂了她的面子,總之,家裡是甯靜又蕭瑟。
生孫子的主人公不在家,老太太慢慢地也就沒了新鮮話題。
“東子,陳豪現在在忙啥呢,咋個都不見他來家裡吃飯了。”
陳豪是陳靜的弟弟,陳靜很寶貝這個弟弟,不過,這也情有可原,用陳靜的話說,要不是陳豪,她現在墳頭的草都有幾丈高。
陳靜的命是陳豪救的,要沒有陳豪的腎,光是依靠透析,是絕不能從尿毒症的病房中活着出來的。因此,陳豪不僅是陳靜的親弟弟,也是有再造之恩的救命之人。
我一邊看着我媽在廚房洗碗的背影,一邊拿着桌上剝好的雞蛋就往嘴巴裡塞,含糊不清地回答:“在公司忙着跑工地吧。”
“公司?哪家公司?他不是在汽車修理廠嗎?”
“昂……辭了,陳靜說修理廠加班多,陳豪的身體吃不消,今年過完年剛來我們公司。”
“他能做什麼,沒什麼學曆,又不會畫圖。”
老太太一聽是陳靜把陳豪拉進了自家公司,臉上的褶子忽拉一下就耷了下來。
我趕緊放下手中的豆漿,将最後一口雞蛋就着豆漿咽了下去,委婉地化解道:“不會畫圖也能幫上忙啊,平時跑現場、監活兒、和物業溝通,這些事兒都是他在做呢。”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很不屑地開始收拾我吃完的殘渣碎屑,我緊跟其後又補充道:“媽,你可别小看這些活兒,不比坐在辦公室畫圖容易。你看啊,又是建材市場,又是施工現場,風吹日曬,全年無休。這活兒擱您兒子我身上,啧啧啧,那我可受不了。”
“真的?”
我很肯定地點點頭,即便這裡頭的描述摻雜了水分,也好過兩家之間生出理不清道不明的嫌隙。
老太太換了一副臉色,慈眉善目地跟我念叨:“我倒沒有别的意思,隻是這陳豪好吃懶做,工作換了七八個,我擔心他因為是姐夫的公司會更加放肆。現在聽你這麼說,我也放心,說明小夥子成長了!人嘛,不成長哪行,以後怎麼娶媳婦,怎麼成家立業……”
“是是是,媽說得太對了。我還要上班,再不出門就來不及了。”
費了一番力氣,總算從老太太的“誦經”聲裡脫離了。
開車過三個紅綠燈就是我們的裝修公司了。
5
“怎麼就你們幾個,陳——豪——呢……”我故意拉長了音調,裝作不經意。
可是,有一說一,他來這裡兩個月,我總共就在早上見過他四回,其餘時候,都是得到下午才能看到他晃蕩着兩隻袖子慢悠悠進門。
“諾,在樓上衛生間打遊戲呢,都快一個小時了,他不出來,我們也用不了……”我順着設計師麗麗的眼睛向樓上看,心領神會又怒火中燒,微微點頭,踱着步子就往洗手間的方向去。
“姐,你膽子也太大了,要是被姐夫知道怎麼辦?”
原本準備敲門的手瞬間一僵,我忍不住附耳在門上,想要聽得更清楚。
衛生間裡,陳豪又對電話那邊說:“行吧,你放心,我這幾天來得都挺早的,我會注意他的。”
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慢慢退回到樓梯口,故意放重步子,扯着嗓子喊:“豪豪,你在裡面嗎?”
電話被匆忙挂斷,緊接着就是一陣瘋狂沖馬桶的聲音。
“姐……姐夫,你用衛生間?正好,我也用完了。”相比于精明的陳靜,她這個複讀兩次還是落榜的弟弟,顯得老實又愚笨。
我裝模作樣地在衛生間留了三分鐘,洗了手佯裝毫不知情下了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整整一天,陳豪都像防賊似的偷偷盯着我,我不去工地,他就不去,我坐在辦公室辦公,他就坐在工位上打王者,我一出門,他就跟上來提出想跟在後面漲漲見識。
琢磨了一陣子,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他的反常。
我猜是,陳靜将陳豪安排在我身邊做眼線,以防止自己不在家,老公出去偷腥。
這麼一尋思,之前陳豪在衛生間偷偷摸摸的話就不足為奇了。我心裡有些高興,這多少可以說明,陳靜是在乎我的。
接下來兩天,我繼續裝聾作啞,任由陳豪監視和通風報信。
6
這麼過了一個星期,我實在忍不住了,公司最近運行并無大礙,按理說,不至于出差這麼久。
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總不能一直這麼冷着,冷戰最是消耗感情,況且,陳靜心裡是記挂我的。這麼想着,我便心甘情願低下頭給她發了“還在北京嗎,什麼時候回來,想你。”
兩個小時後,等我吃了晚飯洗完澡,仍舊沒見她回消息,索性撥通了電話。
打了三通電話,前兩次都無人接聽,直到第三次才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人聲:“曉東吧,陳靜……陳靜剛剛去衛生間了,手機落在桌上,我看你挺着急,也怕吵着其他同事,就先接聽了。”
“哦,是大海啊,這麼晚還在加班,你們總公司的工作真不容易。”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又接着疑惑道:“陳靜……陳靜又不屬于總公司的員工,怎麼這麼晚也跟着加班啊?”
“怎麼,曉東,你這是信不過我啊,實在不行,咱們開視頻聊?我們真的在公司!有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陳靜說她能找到人幫忙,所以也跟我們一起呢。”
戴向海是我和陳靜的同學,正是得了他的介紹,我們才有機會加盟公司和發一點小财。說起來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聽他這麼說,頓覺尴尬,忙解釋道:“哎呀不用,我哪裡是這個意思,等陳靜回來……你讓她回我微信,或者給我打個電話。”
戴向海也是很幹脆地答應了,不知道是忘了跟陳靜說,還是陳靜的氣還沒消,這一夜,我沒等到她的任何回複。
第二天,我趴在床上沒精神,看着對話框中空空如也,心裡很不是滋味,腦子裡全是這幾年的甜蜜時光,不覺開始反思确實是自己過于自私,對當年的諾言出爾反爾。
于是,又給她微信留言:“媳婦,我去接你回家。”
那是從未有過的害怕,相隔兩地,特别怕陳靜傷透了心,像電視劇中那樣回來跟我提離婚。人一旦有了某個想法,就忍不住開始各種心理暗示,越暗示越覺得可能性極大。
我覺得這不是個辦法,女人嘛,總歸是喜歡男人主動一點的,我就不信,當我開着車去北京接她,一打開後備箱,鮮花和氣球撲面而來……到那時候,不管是什麼氣,也都會煙消雲散。
這麼想着,我便開着車就往北京奔。
跟陳靜比起來,五個小時的車程實在不值一提。
7
可,車剛上高速,陳豪就打來電話說店裡有人鬧事,要我趕緊回去。
沒辦法,隻好下高速,又調轉方向回了公司。
陳豪沒有撒謊,先前有一業主家裡的衛生間出現了反水,上門來了就是說要投訴。
這種類似的問題,每年都有很多,打了電話讓工人去看看,實在不行就免費返工。隻要老闆的态度好,顧客再野蠻也無心再鬧。
事情不算棘手,卻也費了一番時間,一來二去,今天是沒辦法去北京了。
衛生間絕對是一個好地方,能打遊戲,也能打電話,而陳豪也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内鬼,這一次,他的電話開了該死的免提。
“姐,你啥時候回來?”
“一時半會不想回去,怎麼了?他懷疑了?”
“那倒不是。姐,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吧?”陳豪壓低了聲音,對着電話那邊再三确認:“你答應的,将來這裝修公司是會給我的。”
“記得記得,你隻要聽姐姐的話,什麼都給你。對了,千萬不能讓你姐夫來北京。”
陳豪松了一口氣,快人快語道:“放心吧,你們一家人團聚你們的,這兒有我呢。”
……
站在門外的我此刻頓覺腳底發軟,如同踩在一團軟綿綿的雲上,低頭往下一看,眼底隻有絕望的深淵。
其中信息量太大,一時間難以理清思緒,便趁着陳豪還在衛生間玩遊戲的功夫,緩着步子,扶着牆下了樓。
8
我哪裡還能有什麼工作的心思,滿腦子亂作一鍋粥。
我們辛辛苦苦拼盡積蓄貸了款才建立的公司,陳靜輕輕松松就要拱手相讓,不論是玩笑,還是認真,關于這個主意,我從不知情。
“一家人團聚”,陳靜的父親十年前就去世了,母親和陳豪也都在臨水本地居住,從沒聽說她在北京還有家人。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匆匆和前台交代:“我胃不舒服,去趟醫院,要是有顧客來訪,先找麗麗拿主意。還有……”我本想着囑咐前台小姑娘,任何人問起來都隻說我去醫院了,立馬又覺得很刻意。
“還有……嘶——不行,太疼了,我……我開不了車。小魏,麻煩送我去一趟市立醫院。”
我們辦公室是開放式的大客廳,衆人看我疼得直不起來腰,紛紛上前來慰問,小魏拿了鑰匙就去開車。
一路上,我都緊緊地捂着肚子,裝作疼得不省人事,眯着眼睛靠在後座。
小魏在門口停好車,在我的再三勸說下,也回了公司。小夥子從一畢業就跟着我,人踏實肯幹,一再說有什麼事就給他打電話,檢查結束要來接我之類的話。
心頭無意生出一股暖流,可這點暖根本緩解不了心裡的萬千寒。
小魏前腳打車走了,我後腳開車往北京去了。
果不其然,陳豪又打來電話:“姐夫,聽大家說你胃疼去醫院了,嚴重嗎?”
“嘶——疼,可能是胃出血,這段時間,公司就麻煩你打理了,醫生說我可能需要住院幾天。”
陳豪先是一驚,支支吾吾預備說些什麼,我趕緊給他打了一劑定心針,說道:“豪豪,你是自家人,公司交給你我才能放心。我不在,你就是公司的一把手。”
陳豪的态度立即轉憂為安,并且假惺惺地表示慰問:“姐夫,有我在,你放心。市立醫院離咱們這裡太遠了,我……我怕走不開。等你出院了,我一定去接你。”
電話這頭,我把頭往後一仰,忍不住勾起嘴角,覺得自己諷刺又可憐。
若不是特地選擇來這個偏遠的醫院,怎麼看得清這個小舅子的虛情假意,又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查所謂的“一家人”……
9
比起前一次驅車去北京的興奮甜蜜,這一次,握緊的方向盤滿是不安忐忑。
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從天安門到西單,再轉去平安大道……五年前,我和陳靜第一次到北京時,這裡已經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繁榮聚集地。五年後再來,這裡的繁華又更上一層樓。
這些年,除了第一次加盟簽約,是我們小夫妻攜手前來,剩下的培訓、開會……都是陳靜在兩頭跑,我大多時候都負責客戶接洽維護。
陳靜在北京不認識什麼朋友,除了戴向海。
想到這裡,我心裡咯噔一下,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慢慢都在腦海中串成了一張網。
車停在總公司地下車場,等了五個小時,看着車庫慢慢變得空曠,還是沒能見到我想見的臉。
我心裡松了一口氣,事情還不至于太壞。
人生無常,第二天上午,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從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上下來兩個人,正是戴向海和陳靜。
由于離得太遠,我沒能聽清兩個人之間說了什麼,卻清清楚楚看見戴向海在臨走前,低頭附在陳靜的額頭上溫柔一吻。
在來的路上,我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卻又千百次地逼自己放棄不切實際的懷疑。現在真是确确實實見到了,驗證了……心裡除了撕心裂肺的疼,便剩下刻骨銘心的恨。
戴向海進了電梯,陳靜轉身又鑽進了駕駛座位,驅車離開。
愣了幾分鐘,我終于不甘心地跟着踩油門一路随後。
陳靜認得我的車,因此,一路上我不敢跟得太近,總是遠一陣,近一陣,想方設法借助别的車掩人耳目,怕跟丢,又怕發現。
陳靜沒有住在酒店,而是停進了一所小區的地下車場,由此,我不能進入,隻能把車停在小區附近的一家飯店前面。
傍晚時分,看着陳靜和一個五十歲的婦女牽着一個五歲孩子出來散步,我軟着步子下了車,很想快步沖上去問清楚真相。這四年,我李曉東對她不薄,就算是戴綠帽子,也總該說個明白。
要過馬路的時候,陳靜伏下身子對着孩子念叨:“果果,你是想要媽媽抱着,還是想要奶奶抱呀?”
“媽媽抱,想媽媽……”
“哎呀寶貝兒真乖,媽媽以後一定常回來看你。”
……
我顫顫巍巍昏蒙着思緒,鑽進了旁邊一家水果店,由着她們一家三代其樂融融過了馬路,向着馬路對面的超市奔去了。
我把頭埋在方向盤上,反反複複念叨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陳靜有一個孩子,是她跟戴向海的孩子。
和妻子丁克四年沒要娃,偷去探望她出差,卻見一孩子叫她媽
10
回到臨水,胡亂編了一個康複的理由告訴陳豪出院了,特地等他開車來市立醫院接。如此,這一場戲,才算完整圓滿謝幕,也能讓他在陳靜面前說得滴水不漏。
這些日子,我也不打電話催陳靜回家了,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隻會讓自己顯得可笑又可憐。
這幾天應酬多了起來,我帶着陳豪從酒店到燒烤攤,實實在在見了一些客戶,隐約中也讓他遇到了單身二十五年來最難得的桃花運。
女孩子名叫張甜甜,是建材店老闆的妹妹,學曆雖然不高,長得卻是一頂一的漂亮。陳豪見了兩次便開始心癢,後面幾次吃飯,每每都提前問一句“甜甜去不去”。
去,她當然要去。
這樣見了幾次面,送了一些禮物,陳豪也算是抱得美人歸了。
有了這個女朋友,他整天更是無所事事,不是抱着手機打遊戲,就是抱着微信傻笑。時間久了,陳靜交給他的“任務”早已抛之腦後。
過了大半個月,陳靜總算紅光滿面地回來了。
聽說弟弟找了一個女朋友,陳靜也是打心眼裡為陳豪高興。可,一聽說張甜甜上來就要買一戶大平層的洋房做婚房,陳靜開始不冷靜了。
“這才認識多久,就結婚了?豪豪,你可要想清楚,婚姻可不是兒戲。”陳靜在飯桌上,當着我媽的面兒對陳豪念念叨叨。
陳豪把一塊五花肉放進嘴裡,緊跟着咽着口水說:“哎呀姐,你就放心吧,甜甜這麼漂亮,不結婚我也不放心啊。”
“那我問你,你買房的五百萬首付,上哪找錢去?”
陳豪瞥了一眼我媽,又偷偷看了看我,最後把目光放在了陳靜身上,小心翼翼地說道:“姐,你知道的,我幾年工作不大順利,沒什麼積蓄,要不你跟姐夫先借給我一些錢,等我們以後有錢了就還給你們。”
“不行!”
老太太聞訊把筷子重重地一放,臉色忽地就垮了下來,冷着臉對着陳靜姐弟:“三百萬,這可不是小數目,買了房還有裝修,裝修完女方還要彩禮,給了彩禮還要結婚,往後還有每個月的房貸……這一筆筆都是錢,我們家哪有這麼多錢。”
我站起身去給老太太摩挲背,勸着不要生氣,轉身對着陳靜說:“老婆,家裡有多少存款,你是知道的,實在不行,就隻能把公司賣了……”
老太太剛要站起來,被我按着肩膀重新坐了下去。
陳靜不假思索地搖頭擺手,說道:“不行!公司走到現在不容易。”轉臉很堅決地指着陳豪,命令道:“我不管這個叫張甜甜的女孩子多漂亮,你們馬上分手,你們不合适!”
“姐,你說不合适就不合适?你跟我姐夫就合适?你們要是合适,就不會這麼多年不生孩子……”話音剛落,陳靜就甩了一記響來那個的耳光在陳豪的臉上,紅着臉就讓陳豪“滾。”
這一餐飯不歡而散,陳靜一整晚都在抱怨陳豪是白眼狼。
依我看,你陳靜又何嘗不是吃人的白眼狼。
11
陳靜不同意賣公司為陳豪買房,陳豪更不願意舍棄一個如花美眷。
“姐夫,你幫我想想辦法吧,甜甜我是一定要娶的。”
我趁着酒意,佯裝無奈窩囊:“小舅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庭地位,我要是能做主,肯定早就借給你了。錢嘛,以後再賺,可情義是無價的。”
“姐夫,你說得太對了!就這麼點道理,你說我姐咋就不懂。”陳豪很不安地将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落,沉聲歎道:“姐夫,我這婚事真不能耽擱了,甜甜……甜甜懷孕了。”
我故作震驚,苦惱地幫腔:“你也太不小心了。”緊跟着又轉憂為喜道:“張家有幾分财氣,你娶了張甜甜倒也不虧,張家建材廠早晚是你的,到時候三百萬還能還不起?”
陳豪竟然也不問張甜甜上頭還有一哥哥,當下樂不可支,笑着一拍桌子:“是的!我得想辦法買房子,給她家一個表态。”
一連數日,陳豪都明裡暗裡鼓搗我抵押公司,我瞞着陳靜,将一張抵押保書放在陳豪面前,又道:“走程序還有些日子,你要是着急,不如先從别的地方借一筆錢,等我這裡錢一到賬,我立馬打給你。”
做戲做全套,除了眼下還在進行的項目,我給剩餘的員工放了長假,以團建的名義,由麗麗帶隊去了雲南遊玩。
公司一下空了,陳豪自然對此事深信不疑,等陳靜發現真相的時候,陳豪已經從峰哥那裡豪借了三百萬高利貸,并保證一周就能還上。
陳靜用手戳着陳豪的腦袋,罵他蠢,罵他頭腦簡單,罵他魂被妖精勾走了。
過了一周,公司抵押的錢仍舊不能到賬,即便到賬,陳靜心知肚明,我們這種剛起步的小公司根本達不到三百萬的天價。
12
陳靜這段時間被這個倒黴弟弟煩得整宿整宿睡不着,這一晚上,迫于無奈,終于還是吃了安眠藥,以祈求睡個好覺。
看着陳靜和戴向海的微信聊天記錄,我的心裡五味雜陳。
一個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一個是我最深愛的女人,若不是欺人太甚,我又何至于走這一步險棋。
陳靜向戴向海借錢,很明顯,戴向海揣着明白裝糊塗,根本不願意拿自己多年的血汗錢來填扶弟魔的窟窿。
陳靜用孩子做要挾,戴向海便說,窗戶紙撕破了,誰也不好看。
向戴向海借錢這一招,陳豪也想到了。峰哥逼陳豪走投無路,陳豪便去威脅戴向海。一來二去,三個人也就撕破了臉。
“都怪你,不抵押公司什麼事情都沒有!”
陳靜的邪火來得莫名其妙,我忍着胸腔中的怒火由着她罵。我們這份夫妻情,終究還是走到了秋後的螞蚱,長久不了的地步。
陳靜知道,眼下能讓救陳豪的辦法隻有一個,戴向海。
憑借戴向海多年的積累,三百多萬要大出血,可緊緊褲腰帶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不出所料,陳靜又要去北京出差。
這次并沒有一去半個月,當天去,第二天就回來了。
看她一腦門子官司,我大概也能猜到戴向海的态度了。
戴向海是農村長大的苦出身,這些年摸爬滾打确實積累了一些财富。
可陳靜低估了,人和人之間,談情比談錢簡單更多,更何況跟一個已有家室的女人。甜言蜜語動動嘴皮子可以,雪中送炭自掏腰包的傻子,可并不多見。
陳靜和我一樣,是從朋友圈得知戴向海調去了海外公司,這麼多年,我頭一次見陳靜像孩子一樣無助,埋頭靠在我懷裡哭得痛快,卻沒有一分難過與我相關。
陳豪被高利貸逼的整日東躲西藏,和張甜甜的婚事也不歡而散。
“曉東哥,你看我這戲演得怎麼樣?”
我笑着向張甜甜敬酒,很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讓你受罪了。我聽陳豪說你懷孕的時候,真的是吓了一跳,要是有個萬一,你哥可不會放過我。”
張甜甜用手捂着嘴巴咯咯發笑,擡起手來回敬我:“我是那種讓自己吃虧的人?”
我把自己手機裡珍藏的幾張照片發給陳靜,一家三口的甜蜜、孩子的天真可愛……我羨慕的、盼望的、得不到的幸福,如今盡收眼底,卻橫豎無關我。
陳靜沒有大吵大腦,捂着臉道歉說錯了,同意離了婚,淨身出戶。
何止是她錯了,當警方通知家屬去認領陳豪溺水的屍體的時候,我知道我更是錯了。
陳靜變賣了陳豪的婚房,還了一大部分高利貸。
我的公司一語成谶,狠了狠心,幾天功夫就周轉了出去,拿出一部分給峰哥,當作是貸款利息。峰哥說,這不是利息,這是封口費。
後來幾年,我始終不敢回臨水。
用張甜甜的話說,男女之間,不愛,大不了一拍兩散;不甘心,卻能叫人一敗塗地。(原标題:《丁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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