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萬聲祈禱，再加上那些數不完的吐乞乞，還有什麼比這些祈禱更能體現人的尊嚴呢？三萬遍“大禮拜”，持咒一遍大禮一拜，又包含了三萬遍的大禮拜咒。五萬遍“文殊咒”，十萬遍“蓮師心咒”。三百萬聲祈禱，持誦、計數、重複……

有人是以穿着藏服拍婚紗照的形式，有人是以開了一家設計拉薩為主題的服裝定制店的形式，有人不遠千裡一路頂禮膜拜到拉薩的三大寺的形式，有人是以在尼姑寺裡苦修的形式，有人是以把自己考試要用的筆在佛的手裡放一下的形式，有人是以一家人一起來廟裡拜谒強巴佛的形式，有人滿臉的灰塵而來，有人丈量輪回之路而來，有人為了被活佛摸摸頭而來，有人來了臉上仍然是有撣不去的萬種愁絲…

萬種愁絲還在，接受懲罰的沉穩也在。但他們沒有偷沒有搶沒有大動肝火，沒有去卷入激烈的競争，嘴裡念着“唵嘛呢叭咪吽”而決不默默無語，他們信任一切因為信則靈。

有去藏刻的師傅家看他刻經幡闆的經曆，他看到有人來很快變換了幾種不同的刻法，又把一把小而輕的刻刀咬在嘴裡，他自己也說不準是因為新的靈感而創造還是模仿從前刻過的作品，他很适應我們看着，我們對藏刻的陌生讓我們在他眼裡不如學徒、像兩樣工具。我們卻又安排着他，要把每個步驟都表現出來。也是因為我們來了，他又有機會把關于佛教關于佛經的最好的作品從貴重的箱子裡，一樣一樣去拿出來。

有去山腰上的村莊找人家借熱水喝的經曆，家裡的奶奶總是看你喝一口給你添一次，還要加一點家裡曬幹的雪菊。覺得老人家太熱情老是添茶給食物顯得是給她添了好多麻煩，可是我看到她特意打了盆熱水、拿了塊白色香皂在廚房裡一邊洗起臉來。好像不是我們來她就直接做一整天家務去了，顧不上洗臉、梳頭、把被子裡讀初中的孫女喊起來，告訴我們她家裡這個孩子漢語說得最好。于是反而是她也和我們說了很多句吐乞乞。

還是藏地人說起吐乞乞來聲音像唱歌一樣。他們之間有了謝謝，才願意相信别人的行為是自己的神迹，而自己的行為可能是别人的神迹。

在尼木制作藏香的一戶人家，女兒叫索朗·卓嘎，奶奶叫拉姆·群宗，家裡有六個人。奶奶在做着酥油茶，給我們吃牛肉面疙瘩，家裡的兩個中年人忙着包裝藏香，因為做的藏香數量不是很多，弄完了然後去放羊，一天下來家務很多…

等這一家人閑下來坐在窗邊，陽光從山那邊照過來，從山那邊過來的還有風，他們鮮紅的臉龐配着藏族服飾配着房子上的經幡，那種靜靜守候某種覺悟的姿勢。你不知道他們想覺悟什麼，覺得他們的一切都是好的。連對牦牛的打扮對一個月大的羊的放養都是好的，連故意放些糧食去喂藏馬雞都是好的…

真正了解拉北環線的藏族文化，更應該是慢慢地虔誠更加沉默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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