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之後便是立春,春回大地之時萬物複蘇,長期的勞作經驗總結出春天是一年四季當中最重要的時節,因此古人對于春天是十分看重的,自唐代起就有“一年之計,惟在于春。“的說法。第一縷春風一到,便标志着我們已越過冬天,陽光煦暖,嚴寒不再,淅淅瀝瀝的雨與隐約的雷聲将山河喚醒,新的一年由此起始。
毫無疑問,春天對于所有生命都有着積極的影響,這是生機盎然、朝氣勃發的時刻。所以無論是春景還是意象,自古文人墨客都非常喜歡着墨于春天。如杜甫就有”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的名句;如賀知章”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得巧思,都是關于春天上佳的詩句。作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也有一首關于春天的詩詞,寫得極為細膩,是不可多得的名作。
一、《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賞析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唐 韓愈
白話意譯:
天街之上淅淅瀝瀝的春雨猶如酥油一般潤滑,遠處的一片草色朦胧而模糊,走近才感覺稀落。這正是一年春天之中最好的時候,遠遠勝過柳葉搖擺的春末時節。
張水部是當時赫赫有名的詩人張籍,時任吏部侍郎的韓愈與張籍相交已久。大約是兩人相約踏春未能成行,趁着詩興,韓愈便将早春時節别樣清新的景緻作詩一首送給張籍,以解不能相聚的遺憾。
第一句以酥油來描述初春時節的小雨,入景入情,恰如其分,真可以說是生花妙筆。唐時酥油指代動物奶中所提煉脂肪,足見其貴重。此時剛剛入春,越冬作物對水分的需求非常大。如今這場好雨,能解一方萬物之渴,怎不是如酥油般彌足珍貴?第二句則着重描述似有還無的草色,此時春草尚在發芽,方興未艾,所以有些稀疏。詩人以”遙看“、”近卻無“來描述,将春草的稚嫩與生機刻畫的清晰自然。
第三第四句則是詩人自身的感歎。面前這朦胧細雨與稀疏春草正是春天中最美的景緻,此刻便是春天最好的時刻,與過段時間滿城拂柳似青煙的爛熟晚春相比,當真是遠遠勝出。詩人以妙筆清晰地為我們營造了兩幅畫面:其一是此刻煙籠霧罩、草木茁茁的早春之景;另外則是柳葉滿城飄搖的晚春之貌。
全詩風格簡潔明快,句式優美,立意獨特。詩人韓愈将早春時節煙雨與孫春草刻畫得極為細膩,全詩布景一片朦胧,卻又煥發出雖然生澀但生機勃勃的意趣;後又将晚春楊柳之景與之對照,以此刻的生澀稀疏對照着略顯冗雜的”滿“城、以此刻的素淡春綠對照晚春的濃稠之綠,高下立判。隻能說詩人匠心獨運,筆法精妙。全詩清新細膩,讀來令人倍覺舒爽。當然,其中是否夾雜着與好友相約卻因故未能成行的吐槽,諸如:”跟你說現在風景好,非要賞晚春,晚春有什麼可看的?“之類的含義,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二、《春宵》賞析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台聲細細,秋千院落夜沉沉。
——宋 蘇轼
春天的夜晚每一刻都非常珍貴,價值逾千金,淡淡的月色之下花兒散發着清香。遠處的樓台上似乎還有隐約的歌樂之聲,有秋千的院落沉浸在濃稠的夜色之中。
這首詩是蘇轼所作,有别于其雄渾豪邁的風格,這首作品清幽雅緻,畫面極美。第一句就點出全詩核心:春宵一刻值千金。衆所周知,春天作為一年之起始,是播種之時、成長之時、奮發之時,甚至能決定一年的面貌與狀态。春宵正是萬物生發,學子苦讀時,所以此刻”花有清香月有陰“。朦胧月色下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一派大好景緻。詩人借此表達美景難得、光陰珍貴之意。
後兩句則筆鋒一轉,以沉浸在夜色之中靜谧的庭院對照遠處依然燈火通明、尋歡作樂的高樓,在一明一暗、一鬧一靜之間形成鮮明對比,嘲諷達官貴人們夜夜笙箫、沉迷聲色犬馬而不知欣賞這人間這良辰美景的豪奢做派,也是對這與夜色美景格格不入的風貌的不滿,是含蓄而無聲地叱責。
全詩意境清新而華美,畫面感極強,首一句更是千古名句。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這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原為勸勉學子珍惜時光的詩句,在千年的流轉之下,漸漸地變成了意指男女之情,多用于洞房花燭夜等。後世之化用雖然沒有改變勸誡珍惜光陰之意,但所用之意卻是略顯粗陋,也頗為令人無奈。
這兩首詩,意味風格皆不同。韓愈的舒适自然,用意新穎。蘇轼的畫面沖突性強,極具嘲諷意味。同樣是筆法清新的兩篇作品,同樣有着一些隐約的别意,可以說都是難得的好詩句。然而相比韓愈的詩,蘇轼的這首詩被化用千年,如今約定俗成脍炙人口,想來也是出乎東坡居士的意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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