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于日本的新聞中,我們經常聽到仙台這個熟悉的名字。之所以說這是一個熟悉的名字,是因為有一位中國人非常熟悉的文學大師曾在這座美麗的城市求學,并且還留下一篇我們耳熟能詳的文字《藤野先生》——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這位大師便是魯迅。
青年魯迅
魯迅是第一位到仙台留學的中國學生,在仙台醫專學習醫學。對于這個“第一”的身份,魯迅在文章中幽默地寫道:“大概是物以希為貴罷。北京的白菜運往浙江,便用紅頭繩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頭,尊為‘膠菜’;福建野生着的蘆荟,一到北京就請進溫室,且美其名曰‘龍舌蘭’。我到仙台也頗受了這樣的優待,不但學校不收學費,幾個職員還為我的食宿操心。” 在魯迅的印象裡,仙台的天氣是寒冷清冽的,“仙台是一個市鎮,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在這個寒冷陌生的城市裡,給魯迅的生活帶來一抹亮色和暖意的是他的解剖學老師藤野嚴九郎。 藤野先生1874年出生在日本福井縣一個醫生世家,曾先後在愛知縣醫專和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院學習,1901年到仙台醫專擔任講師,後升任教授。1904年9月,青年魯迅來到仙台,成為藤野先生的弟子。這一年魯迅剛好23歲,比藤野先生整整小7歲。
魯迅(右2)與留日同學合影
對于這位唯一的中國學生,藤野先生印象深刻:“周君(指魯迅)身材不高,臉圓圓的,看上去人很聰明。記得那時周君的身體就不太好,臉色不是健康的血色。”而魯迅對老師的描述也是栩栩如生:“其時進來的是一個黑瘦的先生,八字須,戴着眼鏡,挾着一疊大大小小的書。一将書放在講台上,便用了緩慢而很有頓挫的聲調,向學生介紹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嚴九郎的……。’” 藤野小時曾學過漢學,所以“很尊敬中國的先賢,同時也感到要愛惜來自這個國家的人們”。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藤野先生對來自中國的魯迅特别照顧,不但邀請他到家中作客,還親手為其修訂講義,把魯迅漏記、記錯的地方都添改過來,并用紅筆細細地注明。
當時中日甲午戰争結束沒幾年,一敗塗地的“大清帝國”理所當然地遭到日本人的鄙視,而中國“女人裙下的小腳,男人腦後的辮子”更是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在這種背景下,藤野先生對魯迅的照料自然引起了一些日本學生的憎恨和不滿,他們甚至認為藤野故意向魯迅洩露考試的題目。對于此事,魯迅在文章中憤怒地說:“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正在這時,又發生了那個著名的幻燈片事件——魯迅在日本同學的歡呼聲中看見自己的同胞被當作俄國間諜槍斃,而旁邊卻站滿了麻木的中國圍觀者。 這兩件事促使魯迅做出了棄醫從文的決定,1906年初夏,魯迅告别了藤野先生,離開了仙台。臨行前,藤野贈給魯迅一張半身照片,背後寫着“惜别 藤野謹呈周君”幾個漢字。
藤野先生
近年來,有研究者認為魯迅當年之所以棄醫從文,是因為成績太差的緣故,并且藤野後來也曾說過“在我的記憶中(魯迅)不是非常優秀的學生”。魯迅在仙台醫專的學習成績究竟如何呢? 據周作人在《魯迅的青年時代》中記述:“在小林博士那裡又保留着1905年春季升級考試的分數單,列有魯迅的各項分數。”小林博士即小林茂雄,是魯迅在仙台醫專的同班同學,後來成為醫學博士。他保存的魯迅成績單内容如下:解剖學 59.3分,組織學 73.7分,生理學 63.3分,倫理學 83分,德語 60分,物理 60分,化學 60分,平均65.5分。 對于這份成績單,在魯迅同鄉好友許壽裳所著的《亡友魯迅印象記》中也有同樣的記載,魯迅班上當時共有142名同學,他是第68名,位列中遊。作為一名外國留學生,魯迅聽課、記筆記、做題均須使用日語,并且“仙台醫專沒有教科書,參考書也很難見到,圖書館裡的醫學書籍和雜志也不可以輕易借閱”,在這種情況下,魯迅能取得如此成績實屬不易。 離開仙台後,魯迅與藤野先生一直沒有聯系。後來仙台醫專并入東北大學醫學部,藤野先生因學曆不夠而去職,1919年回鄉行醫,1945年8月去世。1934年,日本《岩波文庫》準備出版《魯迅選集》,編者征求魯迅的意見,魯迅回信說:“我看要放進去的,一篇也沒有了。隻有《藤野先生》一文,請譯出補進去。”魯迅大概是想以此打聽老師的消息,而從藤野先生後來的回憶文字裡看,他當時确也讀到了這篇文章,隻是因為“居住在偏僻的農村裡,對外面的世界無甚了解,尤其對文學是個完全不懂的門外漢(藤野語)”,從而失去了與魯迅聯系的機會。
日本東北大學(原仙台醫專)校園裡的魯迅塑像
《藤野先生》是1926年秋天魯迅在廈門的濤聲中完筆的,在文章結尾處他這樣寫道:“隻有他(藤野先生)的照相至今還挂在我北京寓居的東牆上,書桌對面。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魯迅去世後,據藤野家人回憶,藤野先生将一張刊有魯迅照片的報紙高高舉過頭頂,随後提筆撰寫了《謹憶周樹人君》:“據說周君直到去世一直把我的照片挂在寓所的牆上,我感到很高興。……周君直到逝世前都想知道我的消息,如果我能早些和周君聯系上的話,周君會該有多麼歡喜呀。” 師生之間這段穿越時空的對話,是兩國關系史上留下的最富溫情的聲音。從這種溫暖的情誼裡,我們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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