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1899年—1986年),男,阿根廷詩人、小說家、散文家兼翻譯家,被譽為作家中的考古學家。生于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有英國血統的律師家庭。在日内瓦上中學,在劍橋讀大學。掌握英、法、德等多國文字。 作品涵蓋多個文學範疇,包括:短文、随筆小品、詩、文學評論、翻譯文學。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見長。
今天為大家挑選了一首博爾赫斯的著名詩篇《鏡子》,一起來品讀,點評。
《鏡子》
——作者,博爾赫斯
我是一個對鏡子感到害怕的人;
不僅面對着無法穿透的玻璃,
裡面一個不存在的無法居住的空間
反映着,結束了又開始;
點評:鏡子是虛無的象征,當我們凝視它,會看到我們的面容和人生。從此岸到彼岸,從虛拟到現實,也許就隔着一個鏡子。人經曆得越多,或許對凝視鏡子這個行為越感到害怕,因為我們的記憶和痛苦,會在鏡子中浮現并複活。
而且甚至瞧着水面,那模仿着
深邃天空的另一種藍色,那漣漪
上面有時候掠過左右相反的鳥
虛妄空幻的飛翔;
甚至面對着精細烏木的
沉默表面,那麼光滑明亮,
顯得像一個反複的夢,夢見
某些大理石或者某些玫瑰的潔白;
點評:鏡子雖然光滑如水面,但是它卻能映射出歲月的漣漪。我們的夢,各種虛妄的記憶,都會在這裡得到展現。潔白的玫瑰和大理石是愛情與專一的代表,而現實不盡人意,總是令我們感到與夢境的距離。生命的輕與重、渾濁與潔淨,通過鏡子一下子被看清。
今天,在不同國度的月亮之下,
那麼多煩惱的流浪歲月的末端,
我自問:是什麼命運的乖張,
使我這麼害怕一面照人的鏡子?
金屬的鏡子,桃花心木的假鏡子,
在它那紅霞夕照般的迷霧裡
朦胧地顯現了一張
瞧着它而又被瞧着的臉。
點評:詩人想起曾經流浪的歲月,感到命運的弄人。于是,對着鏡子凝望深思,但是越凝望越感到世界的不可捉摸,就像一團迷霧,我們隻看到一張模糊的臉,一旦走近,就什麼也沒有了。這再次印證了人生的虛無和生命的空。
我把它們都看作古舊契約的
永恒的根本的執行者,
使世界繁殖,仿佛生殖的行為,
無法睡眠,帶來劫數。
它們在令人昏眩的蛛網裡
延長這個空洞的不隐的世界;
有時候到了傍晚,
被一個未死的人的呼吸所模糊。
點評:死亡是永恒的,而生育或生殖同樣永恒。在詩人眼裡,萬物都遵循着各自的本能生長發育,直至死亡。一個生命終結了,而萬千個生命借此得以繁榮。無論是誰,無論塵世的功業如何,他都僅僅是一個過客,一個被提前安排好的生命的執行者。當你無法入睡,請對着鏡子凝視,你會看到命運隐隐的笑臉,那是嘲弄也是暗示。
鏡子窺伺着我們。要是卧室
四壁之間有面鏡子在張望,
我就不再孤獨。有一個人在。
黎明時,反複默默地演出了一台戲。
在這種有照人鏡子的房間裡,
什麼事都發生,什麼事都不記下;
我們在裡面被魔法變成了拉比
現在從右到左地念着書。
點評:從另一種意義看,鏡子是客觀的,它從不評價,也不偏向誰,它隻是那麼無情地注視着我們。它了解我們的孤獨和塵世的荒謬,但從來不去參與或打擾。在鏡子裡,什麼都可能發生,但是任何都不會留下。時間就這樣流逝着,記憶就這樣被我們一次次重現,又一次次遺忘。
克勞迪烏斯,黃昏的君主,做夢的國王,
他并不覺得自己在夢中,直至那一天,
一個演員用啞劇在舞台上
把他的罪孽向世界獻演。
做夢是奇怪的,照鏡子同樣奇怪;
那裡面,普通的陳舊的日常生活節目,
會包含着反影所精心制造的
一個虛幻而深刻的世界。
點評:生命無比真實,真實得如同一場夢。在這裡,我們上演各種情感故事,用塵世的價值去定義我們的日常,以便讓自己看着像活過一樣。可人類的壽命太短,在漫長的曆史面前,人類連一顆沙粒都算不上。鏡子告訴我們,别折騰了,還是向命運和時間俯首稱臣吧,畢竟虛空統治着一切。對塵世中的人和事,不可沉迷,不要執著。
一直在想,上帝花費了多大力氣
設計出這個無法可及的建築,
讓每個黎明從鏡子裡反光,
讓黑暗從一個夢裡,構造而起。
上帝創造了夜間的時光,
用夢,用鏡子,把它武裝,為了
讓人心裡明白,他自己不過是個反影,
是個虛無。因此,才那麼使人害怕。
點評:生命充滿太多假象,凝視着鏡子,我們發現自己是那麼地不真實,連同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陳舊的往事、過往的渴望與理想、生活的酸甜苦辣,這些似乎都顯得那麼虛幻,猶如一處夢中的電影,片段一個個掠過,但我們什麼都記不住。此時,我們第一次感到鏡中人的可憐以及上帝在平凡事物中所展現出的隐秘與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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