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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吳為山雕塑作品《孔子》立于巴西庫裡蒂巴市。 中國美術館供圖

正是雨雪霏霏的寒冬臘月，冬已深，春将至。晚上9點，結束一天的公務，中國美術館館長、雕塑家吳為山驅車來到位于北京高碑店的工作室，埋頭于創作。工作室沒有安裝空調，“因為恒溫條件讓人‘耽于安樂’。”

正在創作的一尊孔子像，未來将“落戶”烏拉圭。“這是烏拉圭副總統、國會主席兼參議長托波蘭斯基之前來工作室時發出的邀請，她要把《孔子》請到烏拉圭去。”

何止烏拉圭，這些年，吳為山的雕塑作品已經矗立在意大利、法國、德國、美國、英國、俄羅斯、日本、新加坡、比利時、丹麥、白俄羅斯等20多個國家的城市。

這些中國文化名人雕塑，如同一顆顆種子，撒播在異國的土壤，逐漸生根、發芽。

從中國五千年文化中走來

随一尊尊塑像漂洋過海的，還有溫潤而厚重的中華文化。“從老子的道道皺紋和胡須中，可以想象中國曆史的悠久；從孔子的微笑裡，可以理解‘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含義。”吳為山說。

在他看來，每次給文化名人塑像，都是一次對話、一次仰望和傾聽。即便是多次創作的人物，如老子、孔子等，他在每一次塑造中又糅合進當下的思考和時代的語境。

“美國夏威夷大學教授安樂哲之前看了我的齊白石塑像，問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你和齊白石先生有什麼關系？我回答他：當然有關系，因為我們的脈管裡都流淌着中國文化的血液。”吳為山說，無論是齊白石，還是馮友蘭、費孝通，他們身上都凝結着中國人的精神和智慧，溫良、靈敏、堅毅。

熟悉藝術的人都知道，雕塑是西方的強項，言必稱古希臘、古羅馬。除了古代的三星堆、兵馬俑，中國現代雕塑在世界上并未得到足夠的重視。

上世紀80年代中期，西方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大量湧入中國。彼時，中國人追趕着世界潮流，卻在不知不覺中丢掉了自己的文化根脈。大抵是從這時候起，吳為山意識到必須建立中國人自己的雕塑語言，“我們的藝術不是迎合西方人，我們要迎着他們的面走，而不是跟着他們的背影走。”

于是，他提出了“寫意雕塑”的概念，就是以中國寫意為核心，在吸收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傳統及現代文化的基礎上，把中國哲學思想、美學精神、造型理念、特别是以書法為代表的“寫意”融合其中，在生活情感的激蕩中創作具有人文精神的當代中國雕塑。

這一理念，貫穿于吳為山30多年的創作中。如今回頭看，這條路走對了。依此而作的雕塑，不僅在國内引發關注，在國外也頗受歡迎。巴西庫裡蒂巴市政中心廣場因《孔子》的到來，被命名為“中國廣場”；落戶法國小城蒙達爾紀的《百年豐碑》，給這座靜谧小城帶來關注，中外遊客紛紛前往合影；2006年，韓國為吳為山創作的《老子》《孔子》等雕塑建立了吳為山雕塑公園。

1999年，荷蘭女王貝娅特麗克絲訪問中國。當她看到吳為山的作品時，說了這樣一句話：“吳先生所塑的這些人物是從中國五千年文化中走出來的。”這或許是吳為山最願意聽到的評價。

同在人類文明長河中泛舟

2019年5月2日，達·芬奇逝世500周年紀念日。全世界都在舉辦活動紀念這位文藝複興時期的傑出藝術家。當天，吳為山雕塑作品《超越時空的對話——達·芬奇與齊白石》(以下簡稱《對話》)在意大利藝術研究院揭幕，作為該院紀念達·芬奇的活動。

已有465年曆史的意大利藝術研究院位于文藝複興運動發源地佛羅倫薩，首任院長是雕塑大家米開朗基羅。揭幕當天，《對話》陳列于大廳，其背後擺放着米開朗基羅塑像，仿佛他在見證這一曆史時刻。

作品中，達·芬奇與齊白石各立兩端，身形雄渾的長發巨匠一手指天，目光如炬；面容清癯的東方老者手拄拐杖，和善慈祥。“齊白石手中的拐杖就是一條線，它上連天，下接地，象征着中國文化的宇宙觀、藝術觀，它也像絲綢之路，連接着東方和西方。”吳為山說，“達·芬奇和齊白石，生活年代相差數百年，地理坐标相距上萬裡，但他們同在人類文明的長河中泛舟，藝術就是他們共通的語言。”

事實上，《對話》的首次創作是在2011年。這年，吳為山行至威尼斯，泛舟河上，淅瀝小雨飄灑在肩頭，一個靈感躍入腦海：意大利是達·芬奇的故鄉，假如中國繪畫大師齊白石在意大利遇到達·芬奇，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境？

于是，他悉心“策劃”了這場曠古絕倫的中西藝術大家對話。2012年11月，“文心鑄魂——吳為山雕塑藝術國際巡展”在意大利國家博物館羅馬威尼斯宮舉辦。當《對話》首次出現在意大利觀衆面前時，對藝術近乎嚴苛的他們把目光聚焦在達·芬奇旁邊的中國老者身上。他們或許不熟悉這位老者，但從他東方的、中國的、寫意的神形中，感知到不同于西方雕塑的神采和意蘊。

自那年起，《對話》永立羅馬意大利國家博物館。7年後，意大利又請了一組《對話》永立佛羅倫薩。

“這件作品是中意文化交流的象征。”意大利藝術研究院院長阿琦蒂尼說，“絲綢之路是一條非常古老的路，也是一條通向未來的路。藝術之路也是一條古老的路，并且在一代代藝術家的努力下不斷向前延伸。”

一張臉、一顆心、一個魂。如何與世界對話，吳為山有自己的經驗。一張臉，就是中國文化的面貌；一顆心，是指包容、真誠、溫厚的心；一個魂，則是中華與人類文明之魂。

不獨吳為山，随着中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日益提升，更多藝術家走出國門，主動擁抱世界。文化為核，藝術為媒。在不斷碰撞、交流、交融、互鑒中，朵朵婀娜多姿的藝術之花生機勃發，讓群芳競豔的世界文明百花園愈發絢麗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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