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是老年人的專享，也是老年生活的一個主調。

下酒菜裡，精細一類我喜歡鴨掌。隻是在以前，鴨掌被列為“鴨三寶”，供作專用食材。菜市買不到生的，熟食店有，太貴舍不得買。隻能是買隻活鴨子時，才有得2隻鴨掌，孩子在家的時候，還輪不着自己吃。如今好了，孩子長大翅膀硬了，飛走了，飛遠了，3年也見不着一面。

這時候，就剩了3個最貼身貼心好朋友不舍不離：電腦、白酒、下酒菜。鴨掌是我多年在下酒小菜比較中，覺得該冠亞三軍，起碼很适合我，喜歡它。

下酒小菜是長期喝酒中比較勝出的。

在我的老年“三寶”中，本文單說下酒小菜，還是鴨掌。因為喝酒人離不開這個，有條件的講究點，沒條件的湊合點，不能沒有。我曾經的湊合，啥都沒有，就一屋子酒，想喝一口。陽台薅兩根韭菜，也比幹喝強，這樣的事幹過不止一回兩回。

拐回頭說鴨掌。對我這等“老酒鬼”來說，下酒菜沒有好與不好，隻有愛與不愛。我見過很多“酒鬼”的下酒菜，人家吃着美得眯細着眼睛，那麼享受，我看了卻勾不起饞蟲。生蒜生蔥、活魚活蝦、一塊豆腐乳下完一瓶酒，還完整一塊，角都沒少一個。還有大塊肥豬肉下酒的，一大口肥肉，一口酒順下，酒流進喉嚨，肥油都淌到下巴颏兒。

所有“試菜”都是這樣去體驗和評價。

我後來也學着試了幾回，驗證他說的白酒解肥肉的膩，果然解膩。肥肉嚼在嘴裡，已經油糊住的感覺，一口酒沖進去，就像洗碗池裡滿是油膩的盆碗，泡上水，摁2次洗潔精裡那樣，立馬清爽，順利下喉。隻是油在肚子裡，半天之内必然拉稀，要是犯賤看看現場，水上面還漂着油花花。

鴨掌肉多。

又扯遠了，再拐回來說鴨掌。鴨掌比雞爪子肉多，這是我喜歡的主要理由。都知道雞爪子和鴨掌上不是肉，是筋和皮，因為這個才珍貴。老外就沒這個口福，把好東西糟蹋了，都拿去做了寵物飼料。當然這個美食不能當下飯菜，唯一出路是下酒，還是下白酒，烈酒才配，紅酒果酒黃酒還不行。

吃到雞爪子比吃到鴨掌容易。

雞爪子和鴨掌的待遇還有不同，一直在兩極分化：雞爪子在下酒菜基調上，主要向零食方面發展。這個可以理解，在家喝酒的同時，老婆孩子不喝酒，但會吃些下酒菜，慢慢愛上了雞爪子。鴨掌也是在下酒小菜基調上，因為肉多而被酒店相中，拿去做了成品菜。譬如陝西的芥末鴨掌、蘇州的燴鴨掌、南甯的脆皮鴨掌等，很多種鴨掌名菜。

啃鴨掌能得到帶兵打勝仗的靈魂享受。

作為正宗下酒菜，卻以鹵鴨掌為主，包括醬鴨掌。不拖泥帶水，不粘手指，抓着啃。手指幹淨了，端酒杯、捉筷子都清爽。關鍵每一口都有肉，還不是魚和肉塊那樣不費什麼力氣，夾進嘴裡嚼了。鴨掌要手嘴牙并用，必須的手、唇、舌、牙密切配合，協調一緻。再往深裡說，就是佛家“身口意”完全的融合，才能達到想啃哪就啃那，而且啃得幹淨無殘留。

這樣的下酒小菜是一個品類，很多種。

鴨三寶，鴨掌鴨翅鴨脖子；雞三寶，雞翅雞胗雞爪子；小魚幹、小蝦米、豬蹄羊腳牛舌頭。如此等等，都是同一個品類下酒小菜。

對“老酒鬼”，不管你喜歡哪個材料，什麼口味，包括宗教信仰，最終該是喜歡鴨掌下酒的占多數。除了方便、風味和普遍等衆多優勢，還接住上面的話題，啃鴨掌确實反映着你的綜合修養水平。

鴨掌的經典啃法。

看老頭喝酒，搖頭眯眼面帶微笑，抿一口酒，啃一下鴨掌。從動作到思緒，如行雲流水而自得其樂，完全的一幅沉浸在極樂世界的樣子。

看他啃鴨掌的動作更傳神：隻見他先3根手指捉住鴨掌，先啃了腳杆頂部，來口酒。再換位捉住啃過的鴨腳杆，咬掉邊沿第一根腳趾，還是第一節。進嘴裡嗑瓜子一樣，牙舌配合，留下筋和皮，吐了小骨頭，再一口酒。如此循序漸進，最後剩了鴨掌，這才是真正意義的鴨掌。

啃到這時候，鴨掌猶如敵方司令部，其他外圍陣地都已拿下，這一口是全隻鴨掌的亮點，一口進去，手還捉着鴨腿杆，舌頭牙齒和嘴唇，等于我方官兵武器全用上，端了敵方司令部，取得最後的完勝。

兵在夠用而不在多。

老人喝酒，有人看不慣這一點，就是吃菜少。一小把花生米、一隻鴨掌、一條小魚，都能美美喝一頓。看着不過瘾，以為吝啬舍不得。

其實不是這樣的。孔子說，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這個順序，就是人生修養的漸進的标準。還是啃鴨掌，現實中有很多啃法，有的先啃腳趾，有的先啃掌心，還有的幹脆吃去骨的。所以說憑着啃食鴨掌能看出修養，就是這話。七十能夠想做什麼做什麼，還不會超越道德和法律底線，這種修養才是人的精神至高境界。

這樣享用下酒小菜，就不可能狼吞虎咽，而是品，細品。于是有了人生的領悟，得到了靈魂的預約。這就是喝酒的意義和目的，也是我對下酒小菜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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