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就像一位喜歡開玩笑的老者,心情放松時,感覺光陰似箭;心情沮喪時,又覺得度日如年。生活中總是悲傷多于快樂,生命中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一二。可是人生苦短,所慮事多,或為生計不停奔波,或因愛情整天發愁,最後還有多少時間開心快樂?
陶淵明曾說,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其實醉時歡樂、醒後感言,越是沉醉不已,就越是難以自拔。唯有遇事曠達,甘于閑散,才能卓然不凡。唐代一位詩人有一次苦悶時,也借酒澆愁,但醒後卻又倒出了一肚子苦水。下面介紹白居易在船上創作的七律,結構嚴謹,頸聯一語雙關。
舟中晚起
中唐:白居易
日高猶掩水窗眠,枕簟清涼八月天。
泊處或依沽酒店,宿時多伴釣魚船。
退身江海應無用,憂國朝廷自有賢。
且向錢唐湖上去,冷吟閑醉二三年。
白居易的詩歌作品樸實平易,多用白描手法,但其中卻常有深意。詩人關心普通勞動者的生活,不僅積極地為其發聲,而且盡可能地為他們扶危解困。這樣的詩人也深受廣大讀者喜愛,他的很多優秀作品都流傳千古,更給人們帶來極大的藝術享受。
白居易自小聰慧,且懷有青雲之志,進士及第後,也迫切希望可以早日擔當重任。唐穆宗長慶二年,白居易曾上書闡述當時河北的軍事情況,但其正确主張卻不被采納。詩人于是主動請求外放,不久後即被任命為杭州刺史,這首詩就創作于作者赴任途中。
長安到杭州路途遙遠,有時要翻山越嶺,有時則需經過激流險灘。詩人一路風塵仆仆,不僅羁旅疲乏,而且内心也感到迷茫。此去他鄉,禍福難料,前程未蔔,心中更有放不下的妻兒老小,可是他也别無選擇,與其被人排斥,不如另尋出路。
客船在江面上緩緩行駛,剛開始詩人還振奮精神欣賞沿路風景,可是時間久了,便感到一種孤寂襲上心頭。看書、寫作都毫無心情,不如埋頭昏睡。“日高猶掩水窗眠,枕簟清涼八月天”,首聯交代時間和地點,也傳達出詩人的無聊情态。
時值初秋、天氣微涼,日上三竿、睡意朦胧,一個“猶”字,照應題目中的“晚起”,可見詩人倍感旅途生活的枯燥和無聊。而“涼”字,既指初秋的早晨天氣寒涼,也委婉地傳達出内心的悲傷。
由于山高水遠,加上風雨侵襲,以及各種意外情況的發生,沿途要在很多地方投宿。詩人接下來便具體地描寫了旅途中泊宿的環境,“泊處或依沽酒店,宿時多伴釣魚船。” 苦悶時就想喝酒,江岸邊人來客往、水産品豐富,詩人既滿足了口腹之欲,也見識了很多民俗文化,一時間也忘記了煩惱和苦悶。
樂天雖然感覺船上生活非常無聊,但也總不能一直懶在床上,而且肚子也很快開始反抗了。詩人在船頭活動活動身體,看見一路飛馳而過的風景,忽然又想到了朝堂中的那些事情,“退身江海應無用,憂國朝廷自有賢。” 此處一語雙關,既指詩人請求外放,也含蓄地表達出遠離宦海風波的情感傾向。
雖然自己離開了長安,今後進一步施展抱負的機會幾乎沒有了,但也不必憂慮國無棟梁之材。所以詩人最後自我寬慰地說,“且向錢唐湖上去,冷吟閑醉二三年。”詩人想象自己在錢塘湖畔閑适地散步,潇灑地飲酒賦詩,實在是自在非凡。
不過一個“且”字,卻流露出一種不被重用、倍感失落的心情;“冷、閑”二字,也表達出無所事事的無奈與寂寞。
白居易的這首七律語言質樸,描寫含蓄,起承轉合都很嚴謹。全詩既表達了賞景的喜悅和激動,也抒寫了落魄時的急躁與愁悶。詩人暫時無法看清遠方,更對自己的坎坷身世感到悲傷。
全詩圍繞“晚起”二字逐步展開,結構嚴謹,也充滿了感慨,而最後一句看似曠達,卻不經意地道出心曲,流露出詩人萬分惆怅之情。
詩人晚年參禅信佛,心境淡然,因為年輕時經曆了太多的是非恩怨,最後終于内心如洗,不受紛擾。其實他剛去杭州時不僅處境艱難、心境窘迫,而且滿懷煩憂和牢騷,也正是這一次次曆練,才使得樂天成長為中唐的傑出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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