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靜進醫生

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是個心理學常用名詞，指人的短時記憶。我們瞬時記住一個電話号碼、一句話、一個台詞或是一個車牌号，就是靠工作記憶實現的。人的工作記憶有一定容量，記憶廣度平均為7位數，有些人的可能會更長些。就是說，大多數人可以按正确順序複述7位數字，超過此長度，就很難準确重複。

學術點講，工作記憶就是一種容量有限的認知系統，可以暫時保存信息。它對我們的推理、制定行動計劃、按順序做事十分必要。你幹任何事情都離不開工作記憶，它時時刻刻都決定着我們的日常行為，缺了工作記憶，我們将一事無成，或是生活陷入一片混亂。

工作記憶也是老年衰退最敏感的認知功能之一。老年人轉眼忘記東西、丢三落四就是工作記憶衰退的表現。另外，多動症孩子的典型表現之一，也是工作記憶受損，所以他們注意力缺陷，記不住學習内容，學習成績不理想。工作記憶主要依賴于大腦額葉功能。

話又說回來，工作記憶是有選擇的，不是得啥記啥，否則我們的大腦容不下那麼多的信息，或會造成信息混亂。為了把有效信息選擇儲存下來，就得靠我們大腦的一種叫做執行功能（EF）的工作來實現。EF是大腦裡的調節、控制和管理各種認知及其過程的能力，它就像個首席執行官，人的一切認知和行動都是由EF統一協調和指揮下完成的。

譬如，課後老師布置作業，學生将通過EF來注意傾聽老師講話，動筆記錄老師指出的要點，再靠工作記憶，選擇記住老師提示的關鍵點，然後制定如何、何時完成家庭作業，回家埋頭寫作業。這看似簡單的過程中，兒童動用了選擇注意、工作記憶、執行功能、動機等一系列心理活動。

我們知道，很多孤獨症譜系障礙（ASD）孩子自幼就具備特殊而超常的記憶能力，甚至無師自通、過目不忘地記住很多信息，如詞組、歌詞、線路圖、迷宮圖、街道、結構圖等，且多限于他們狹隘的興趣範圍。科學家們困惑于ASD為何與衆不同地記住很多沒多大實際用途的信息，而且記憶容量十分龐雜、奇特，甚至“深邃”。

問題是，ASD的特殊記憶與社會生活和學習不搭界，記憶内容與日常生活沒啥關系。這說明，ASD大腦裡的首席執行官EF出了問題，完全無法指揮大腦協調個人與環境的關系。科學研究已探查到，ASD孩子大腦裡的額葉（主要用來制定計劃、完成工作記憶、整合各種信息）、颞頂聯合區、梭狀回、海馬回、杏仁核等區域的神經網絡出了故障，所以他們的工作記憶功能同樣受損明顯，繼而罹及語言功能。也因此，他們的手勢語或是非言語能力同樣受到損害。

例如，人腦左側海馬旁區主要是對信息進行分類，ASD的這些區域結構和功能異常，導緻他們無法處理和協調外界刺激，出現“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表現。

由于工作記憶受損，ASD兒童就無法聯系話語的上下關系，不理解别人一串話的意思，不理解時間序列（也就是制定計劃），不理解常規規則。他們的記憶呈碎片化，不會整合概念和知識，他們看人臉也是散點掃視，碎片記住臉譜。所以，ASD常表現“隻見樹葉，不見樹木，更無視森林”的特點，他們記下的隻是某片樹葉，或是多片樹葉的集合，而不是整體樹木或是森林。弱的“中央凝聚功能”理論，就是解釋ASD這種記憶特點的。

雖然很多研究認為ASD的工作記憶有缺陷，但它仍無法解釋所有ASD孩子的表現，有些高功能ASD孩子就可表現良好的工作記憶。例如，有些ASD孩子識别地圖、判别路徑、走迷宮、看導航儀時，表現有良好的工作記憶能力。有些ASD孩子會記住很多對話、台詞，且有可能倒背如流。他們有時會将聽覺信号轉換為視覺記憶（見前文“聯覺”）。

對一般人而言，工作記憶與個人解決問題的能力有關，且會靈活切換使用。但ASD孩子不大會将工作記憶靈活用于現實生活，他們有個人偏好的工作記憶，且十分狹隘，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另外，目前我們采用的測試方法，并不一定完整反映人的所有工作記憶。因為，很多ASD孩子根本無法“真正”完成這類心理測驗。我在測試場合下經常觀察到，ASD孩子要麼鬧情緒不配合測試，要麼不理解測試員的提問，要麼受環境幹擾無法專心測試，要麼因溝通困難而令測試失敗。所以，迄今對ASD孩子所做的工作記憶測試及其研究，有諸多無法回避的局限，所得結果準确性被打折扣，遭受質疑也在所難免。甚至有研究認為ASD患者的工作記憶根本沒有受到損害，隻是他們的工作記憶組織方式不同而已（Williams,D.2006）。

所以，拟探索和揭示ASD的内心世界，我們還要走很長的路。

#孤獨症##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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