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傑泓教授?作者:王傑泓概念、術語是特定學科賴以建立的基石概念不僅是詞彙,更是活态思想表述的窗口,其意涵的發生流變、伸縮變換,“提示”着一個學科思想觀念、學術體系的變遷在文學學科中,“文學”就是這樣一個關鍵詞或核心概念,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王傑泓教授?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作者:王傑泓
概念、術語是特定學科賴以建立的基石。概念不僅是詞彙,更是活态思想表述的窗口,其意涵的發生流變、伸縮變換,“提示”着一個學科思想觀念、學術體系的變遷。在文學學科中,“文學”就是這樣一個關鍵詞或核心概念。
文學是什麼?文學的特性和門類有哪些?文學與非文學的邊界何在?很多學者對此不以為然,因為大家早已将詞典、教科書中的定義視為一種常識:文學,即“以語言文字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觀現實的藝術,包括戲劇、詩歌、小說、散文等”。殊不知,這一标準化定義隻是文學諸多義項(文章博學、文獻經典、學問、技藝、語言藝術等)之一,即“去簡化”後的文學現代義,其隐去了文學語義演化過程中多元蕪雜的曆史文化信息。常識總會被人不假思索地濫用,但對一個理當嚴格、規範的學科來說,文學需要首先澄明作為該學科“知識基石”的文學概念的前世今生,否則勢必造成各家自說自話、概念誤植、名實錯位以及術語使用中的不規範。正是在這樣一種問題情境下,十年來,餘來明教授始終以文學概念為中心深入研讨,發表了《在曆史中理解“文學”概念》等文,繼而又出版了被方家譽為“上窮碧落下黃泉”“考證缜密,議論翔實,體例恢弘”的力作——《“文學”概念史》(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年3月版)。或出于“無意之有意”,作者将文學加上了引号,這既是對焦點概念、問題術語的明确,也可看成是一種“懸置”“加括弧”式重審與反思立場的彰顯。
“文學”概念演變的曆史軌迹
針對文學概念的曆史建構,無外乎兩種方法:一是就每一時代的文學觀念下,分析整理所有史料,以見其史的流變;二是就現代文學觀念下,去尋繹擘畫前代的史料,以見其史的流變。第一種方法可稱為“以事實決事實”的客觀法,第二種可稱為“以後世之理論決事實” 的主觀法。“詞義可以通過定義來準确界定,而概念隻能被闡釋”。餘著傾向于“以事實決事實”的客觀法,并且在兼采傳統考據學、現代概念史以及古今中外比較等方法論精髓的基礎上,探索出一條可名為“曆史文化語義學”的研究新法。
曆史文化語義學的要義,不止局限于對語義作曆時性研究,它要求論者在對語義進行考察時,着力于開掘語義變化背後所蘊藏的曆史文化意涵。它通過考察關鍵術語和概念在不同用例中反映的語義變化,探悉由此傳遞的政治、經濟、文化、風俗等多方面含義。就“文學”而言,從最早“文章博學”“孔門四科”之一的雜文學概念,演化到現代以文字表達情感的“語言藝術”的純文學概念,中間經曆了古今詞義伸縮變換、中外文化互動對接的複雜曆史過程。古今中外文學概念有差異性與易變性,如不對其内涵、外延作明确界定和辨析,勢必造成理解上的困難,給文學史、文學理論的書寫帶來誤導。作者解釋,将“文學”概念置于曆史情境中加以考察,目的不是要對“文學”進行準确定義,或者為“文學”的疆界劃定精确範圍,而是希望通過追尋漢語“文學”概念演變的曆史軌迹,重新審視概念生成、演化的當代形态,由此展開一段生動的思想史、文化史之旅。
“文學”語義的“知識遷移”與“跨語境旅行”
陳寅恪先生嘗言:“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治學之士,得預此流者,謂之預流(借用佛教初果名),未得預者,謂之未入流。”受益于古典文學和曆史文化學的豐厚學養,作者始終貫徹材料第一的學問立場,“文學”語義在古今中西不同語境中的“知識遷移”與“跨語境旅行”,或者說作為活态、在場的“文學”的曆史現場,亦借此向當代敞開。
全書從“文學”的古義、新名,到“小說”“戲劇”,再到話語确立、分科立學,直至“中國文學”的概念生成、“文學”邊界的重新厘定等,均采取了分章立題、各有側重、以史帶論、考論結合的研究策略。無論是引經據典抑或中西日史料互參,一分材料說一分話,凡所言必有所出,總體上形成“個性”(觀點)隐于“他者”(材料)的低調風格。這樣說并不意味着作者食古、食洋而不化,沒有自己的判斷。例如講到文學概念“多面的曆史”時,作者先是羅列章克标、顔惠慶、舒新城、戴叔清、曾毅、汪祖華、郁達夫等學人以及笹川種郎、太田善男、長澤規矩也等日本學者對“文學”的定義,然後引出個人之見——“近代分科體系中的‘文學’,是在汲納西方(經由日本)近代Literature/‘文學’概念及其知識系統的基礎上形成的。其中一個重要表征,是‘文學’概念的古今轉換,由傳統的廣義學術、學問演變為指語言藝術的獨立分科”。繼而又說:“清民之際概念的轉換雖多以西學漢字術語(許多為日譯漢字詞)成為常用概念而告終,但其間轉換的曆程卻遠比‘替換’更為複雜,在西方知識‘本土化’的過程中,有諸多因素(包括中國)的參與,西方話語的‘霸權’雖然無可回避,但彼時的中國學人并未真正‘失語’。”
一種“曆史闡釋”的叙事
探讨“文學”概念史的最大難點,表面看是材料及語言上的障礙,因為相關史料少見且多散布于年代較遠的各種著作、譯著等文獻中,同時還涉及漢、日、英、德、俄等不同語言的對照互參。實際困難更在于,古今中外的學術各有其曆史文化土壤和思維觀念的巨大差異,因此,“還原”曆史現場的關鍵,就是要通過史料、文獻等“靜态死物”,“重建前人的所作所為,重建過去所發生而如今僅留下印迹的事情”。否則,概念史研究隻可能是文獻、語料的疊加,讀者看到的也隻是事件、問題之間簡單化甚或想當然的關聯。基于上述考慮,作者運用了“以點帶面”“以小見大”的寫作法,不求面面俱到,隻求在重點、節點性事件和問題上說清、說透。例如,該書名為《“文學”概念史》,但作者并不貪大求全,而是酌情将重心集中于中國文學概念的近現代轉型。這樣做不僅可承上而探中西“文學”古義之源,也可啟下以尋“文學”自西徂東,包括接受日本(中介)影響的曆史路徑和對接機制;不但能綜觀中、西、日多元因素在“小說”“戲劇”“文學史”等概念生成上的複合作用,而且能微觀中國傳統因素影響近鄰日本的“回流”。
再如,在節點選擇上,選擇的都是一些“在某些情境及诠釋裡”引發“争議與問題”的“關鍵詞”。作者胪列比較了林傳甲、黃人、笹川種郎、太田善男等人關于文學體裁的取舍,最後得出的結論或“迷思”是:由于國人在“文”的觀念上的古今差異和近代“文學”概念的中外交彙,各家對文學屬性、範域的理解與曆史的實際狀貌之間存在明顯“落差”,其或雜或純,或守陳或現代,無非是作為邏輯起點的“文學”觀起着決定作用,文學史也因此呈現出含混、矛盾的多面性。又如,在論“文學革命”時,該書延續了呈現與強調問題複雜性的風格,指出整體看清末民初的“革故鼎新”論雖頗為普遍,但若單獨看“文界革命”“詩界革命”“曲界革命”“小說界革命”話語,時人對“文學”其實并未形成整體、穩定的觀念。概言之,文學概念固然是在國人迎受西學的語用實踐中形成的,但中西日文化互動絕非一個單向流動、簡單移植的線性過程,其間的複雜性與斷裂點尤當引人注意。
概念史研究不僅考驗學者搜集、解讀材料的能力,更在于拷問闡釋者的問題意識和理論自覺。也正是在此意義上,該書對“文學”概念的聚焦,尤其是對中國“文學”觀近現代轉型之複雜性、斷裂點的考察,與其說是一種還原“曆史事實”的努力,毋甯說是一種“曆史闡釋”的叙事。事實和闡釋之間本無截然分界,高明的學者往往善于在重構中保持二者張力,從而讓曆史現場得以“再生”。我們不敢說該書作者在這點上已經做到最好,但能感受到一份真誠與努力。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藝術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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