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裡，有這樣一個情節。一個黑幫組織将流浪兒童囚禁并殘忍緻殘，逼迫他們上街乞讨以此牟利。都說藝術源于生活，而現實往往比戲劇更加殘酷。

2016年，廣州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個湖南小夥在“人間蒸發”12年之後，離奇現身于廣州一個菜市場内。此時的他雙腿殘疾、狼狽頹唐，正趴在地上沿街乞讨，與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判若兩人。

彭小六

12年前男子為何會突然失蹤？這12年間他又到底遭遇了什麼？本期曆史文社，帶你走進這起湖南小夥“人間蒸發”12年後被找到事件。

家住湖南省浏陽市集裡街道道吾村的謝玉成（化名），是個老實普通的農村婦女，大半輩子圍着柴米油鹽、家務農活打轉，與丈夫彭其樹（化名）一起将幾個孩子含辛茹苦的拉扯長大。盡管因為家境困窘，夫妻倆沒能供孩子們接受良好的教育，但好在幾個孩子都比較孝順懂事，尤其是小兒子彭陽武（化名）。

彭陽武出生于1975年10月，小名彭小六。在家人眼中，小六雖隻有小學文憑，但他不僅頭腦靈活、聰明能幹，還左右逢源、會來事兒。他早早就學了門理發的手藝，後來又在街上支了一個象棋攤，靠跟别人鬥棋賺錢。可以說彭小六還未成年時，就已經成為家裡的頂梁柱了，是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彭小六

隻可惜由于長期混迹社會，彭小六身上多多少少帶着些街頭混混的痞氣。彭小六19歲時就曾因盜牛被判入獄，平日裡出入之間，身邊也都跟着幾個小弟，頗有種鄉村版《古惑仔》的感覺。

受此影響，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20歲那年，不知源于什麼矛盾，彭小六一行人與其他混混爆發了一場大鬥毆。一片混亂當中，彭小六的頭部遭受重創，自打那以後，他就出現了嚴重的後遺症。

據彭家人回憶：“（小六）經常亂跑，脾氣很大，到處撿東西吃，甚至去廁所撿東西吃”。不僅如此，曾經侃侃而談的彭小六，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還經常自言自語。後來，經醫生的檢查診斷，彭小六居然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

謝玉成

所謂間歇性精神病，其并非一種特定的精神疾病，而是指患者會在“急性短暫精神障礙”與“精神正常”兩種狀态間來回切換。發病期間，患者可能會出現幻聽、幻視、妄想、反應遲緩、情感淡漠，乃至于抑郁和狂躁等一系列問題。

需要注意的是，彭其樹本就存在一定的智力障礙和精神問題。所以，彭小六很可能是被遺傳了，然後在頭部重傷後，意外被激發了出來。

總之，此後近10年間，彭小六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前期，小六的哥哥彭小五（化名）也曾花錢給弟弟買過治療藥物，彭小六吃完後情況的确有所好轉。隻可惜因為家裡經濟狀況實在太過困難，根本無法負擔如此高昂的醫藥費，所以治療被迫半途而廢了，彭小六的病情也随之一天一天惡化下去。

直到2004年1月27日，這天是正月初六。猶如回光返照一般，一夜之間，彭小六竟仿佛恢複了過去了生機勃勃的模樣。他一大清早就起來梳洗，換上新衣服和新皮鞋，還特意去理了頭發。然後容光煥發的告訴家人，自己要出去闖蕩天涯。

彼時，彭小六即将邁入而立之年，的确應該想辦法自食其力了。再加上他說的是準備去西站做事，離家并不遠，所以謝玉成自然沒有反對。可誰能料到，彭小六這一走居然就是12年之久，期間音信全無、生死未蔔。

對此，謝玉成表示：“有人說他當和尚去了，有人說他給别人做上門女婿了，還有的說他在外面流浪。有人說他死了，也有的說他沒死，亂七八糟的都有，我又沒有地點可以去找，就搞不清楚啊。”

自從彭小六離奇失蹤後，全家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當中。為了找回小六，謝玉成幾乎耗盡了僅剩的全部積蓄，彭小五也是一有時間就會到外面四處打聽消息。至于彭其樹，他更是因為遭受到強烈刺激，而徹底精神失常了。

眼看着，好好的一個家已然變得支離破碎。無可奈何之下，謝玉成隻能停下了尋找兒子的腳步，接受兒子人間蒸發的殘酷事實。然而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一晃12年過去，就在全家人幾乎已經放棄希望之際，一張照片的出現竟然讓一切峰回路轉。

2016年8月27日這天，一個村民突然拿着手機找上了彭小五，聲稱自己的表弟在廣州遇見了一個酷似彭小六的人，專門發來照片讓他分辨一下。

而就在看到在照片裡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容，看到那根缺了一個關節的小手指時，彭小五是又驚又喜。他連忙激動地确認，照片裡的人就是他失蹤12年的弟弟彭小六。

2016年8月27日早上7點半左右，在廣州市黃浦區經營餐館的古雲峰（化名）、周霞珍（化名）夫妻倆如往常一樣，一大早便來到了附近的沙步菜市場選購食材。

兩人剛進入菜市場沒多久，一個乞丐便赫然映入周霞珍的眼簾。隻見那人趴在地上，身前墊着一塊橡膠墊，背後是一個音箱，面前還放着一個不鏽鋼盆子裝錢。

這名乞丐沒有雙腳，兩隻腿都從腳踝處被截斷了，兩隻鮮紅色的高筒雨靴被剪掉了鞋頭，然後套在膝蓋上用于移動，看着異常凄慘可憐。

出于同情，周霞珍毫不猶豫地就掏出包裡的零錢，輕輕放進盆裡。可正當她準備離開時，身旁的古雲峰卻猛然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個乞丐怎麼這麼眼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

古雲峰愣在原地，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突然之間，一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被他脫口而出：“你是彭小六不？”聽到古雲峰的詢問後，乞丐仿佛潛意識反應一般，直接點了點頭。

一時間，古雲峰的内心是又驚又喜又心疼。因為他口中的彭小六，正是他浏陽老家的小學同學。2004年時，彭小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之後人間蒸發、杳無音信。古雲峰萬萬想不到，自己會陰差陽錯地與彭小六重逢。

當然，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當初那個陽光帥氣、開朗自信的彭小六，竟會變成眼前這般蓬頭垢面、形容枯槁的殘疾乞丐。

出于謹慎，古雲峰特意用浏陽話問了一些關于彭小六家庭情況的問題。乞丐全都一一回答了出來：“哥哥的小名叫小五子，媽媽姓謝、叫謝玉成，爸爸是彭其樹”。

與此同時，古雲峰還拍下乞丐的照片，傳給了人在老家的表哥，請他幫忙拿去跟彭小六的家人确認。而正如前面講到的那樣，表哥很快便傳來消息：“沒錯，他就是彭小六”。

就這樣，次日，在警方的保駕護航之下，彭小六闊别12年半，終于回到了道吾村家中。

這邊，得知小兒子找到以後，謝玉成瞬間淚流滿面。她早早就等候在村口，盯着那條回村的路，猶如望穿秋水。送彭小六的車剛一停下，謝玉成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整個人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彭小六時隔12年後回家

從古雲峰拍下的那張照片就能看出，彭小六應該早就被殘酷的生活壓彎了脊梁。他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眼神更是空洞洞的，沒有絲毫神采。可是，當車門打開，看見謝玉成的那一刹那，彭小六卻突然露出了一個一晃而過卻又清晰可見的微笑，他毫不遲疑的開口喊了一聲“媽媽”。

回到家後，謝玉成連忙給彭小六端上他過去愛吃的飯菜。看着兒子大口吃飯的模樣，和瘦骨嶙峋的身體，謝玉成是悲喜交加。她為兒子的歸來而感激涕零，同時又因兒子如今的凄慘狀态，感到心如刀割。

她哭泣着說：“本來他是一個健全的人，出去可以打工，可以賺錢，還可以理發，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今後的生活怎麼辦啊。”

謝玉成

當然，在為小六的未來感到無盡擔憂之餘，謝玉成更在意的是，失蹤的12年間兒子究竟遭遇了什麼？他的雙腳又是怎麼沒有的？

據彭小六回憶，2004年離開家鄉以後，他先是去了湖北打工。之後因為覺得廣州經濟繁華、發展機會更多，于是便轉去了廣州。

隻可惜現實總是那麼殘酷，偌大一個廣州，卻偏偏沒有彭小六的容身之處。由于文憑學曆實在太低，又患有精神疾病，唯一的理發手藝在大城市也毫無競争力，彭小六根本找不到正規工作。他隻能時不時打點零工，連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成問題。直到後來，遇到了一個好心的老闆收留了他。

“我不認識他，那個老闆走了，他是四川人。他說沒錢加油了，就讓我去讨錢。”

“每天能讨幾十到一兩百，多的讨四五百。”

“（讨來的錢）都加油了，加滿油老闆就走了。”

通過他磕磕絆絆的叙述，彭小六12年間的悲慘遭遇無疑躍然紙上。很顯然，這就是一場乞讨騙局。不同的是，彭小六并非表面裝窮賣慘、暗地豪宅豪車的騙子，而是被壞人利用的工具。

而關于這種推測，其實提前一步就已經得到了印證。事實上，古雲峰在菜市場确認彭小六身份期間，還發生過一個大插曲。

就在一行人等待警方到來之時，有一個目測50多歲的中年男子，徑直走到了彭小六跟前，一伸手就要把盆裡的錢都收走，接着還企圖帶走彭小六。好在圍觀群衆都察覺到了不對勁，自發圍成圈，把彭小六保護在中間，才沒有讓可疑男子得逞。

随後，菜市場的攤主們也紛紛證實。像彭小六一樣的殘疾乞丐，非常常見。時不時就會有車子把他們送到菜市場外，讓他們自己爬進來乞讨，到了固定時間車子再來統一接回去。不僅如此，還有人曾經眼看目睹，彭小六爬到一個男人面前，把盆裡的錢全數上交的場面。

顯而易見，彭小六就是落入了一個依靠殘疾人乞讨的犯罪組織，那個收錢的男人則是組織裡的一個管理人員。

當然，被騙歸被騙，彭小六的殘疾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究竟是殘疾之後，被該組織挑中的？還是說他的殘疾，壓根就是該組織為了錢故意弄的？

面對當地一節目組的詢問，彭小六回答說：“吃飯的時候被狗咬了，爛掉了。狗咬了，中了毒，就被人鋸掉了，廢了。”

可是在接受另一家媒體的采訪時，彭小六卻改口聲稱，自己是在湖北遭遇了嚴重車禍，雙腿都被活生生壓斷了。

這還不算完，之後在警方、家人和記者面前，彭小六又陸陸續續給出了3種完全不同的說法。有“腳是自己爛掉的”，有“生了重病後在醫院截肢”，以及“一次感冒發燒醒來後，腳就莫名其妙不見了”。

雖說受間歇性精神病的影響，彭小六明顯存在記憶力衰退、混淆的情況。但無論在他記憶當中，自己的雙腳是怎麼沒的，彭小六都清楚記得。在他失去雙腳以後，人就已經到了廣州。一個大嬸負責他的吃住，他則每天都會到廣州各處沿街乞讨，再把錢全部上交。

不僅如此，彭小六還表示，自己是和其餘10多個人生活在一起的，大家無一例外全都身患殘疾。

至于彭小六的殘疾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他的親人鄰居都提出了各自的想法。

鄰居斬釘截鐵的說：“這肯定是人販子搞的嘛，如果是自己爛的，不可能兩隻腳一樣。”

彭小六的堂弟媳婦也表示：“我猜測是被人家直接卸掉的，在關節的地方直接卸掉了，醫生說他們做手術截肢的話，肯定傷口不是這個樣子的，做得肯定平整一點。”

綜合起來看，醫院方面認為，依據彭小六傷口切面的粗糙程度，肯定不是正規截肢手術形成的。而按照正常思路，兩隻腳在同一時間突然潰爛，而且還是同一位置、潰爛到了相同程度，這擺明不太現實。

因此，排除掉所有的選項後，剩下的唯一真相便一目了然了：彭小六的雙腳十之八九就是被那個組織殘忍的砍斷的，為的就是方便控制彭小六，同時讓其以殘疾人的身份騙得更多的同情和金錢。而那個組織裡，像彭小六這樣被傷害、被囚禁、被利用的受害者，不知道還有多少個。

彭小六和家人

彭小六的悲慘遭遇被媒體曝光後，廣東公安迅速響應，表示會對這起流浪乞讨案展開深入追查。

彭小六的遭遇無疑令人觸目驚心。但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最終回歸了家庭，也得到了來自社會各界的廣泛幫助。

當地政府為彭小六申請了低保金和殘疾補助，慈善人士集資為彭家蓋了新房。當地殘聯更是主動承擔了彭小六的全部醫療費用，并為他量身定制了一副假肢。相信在家人和愛心人士的陪伴與幫助之下，彭小六的人生會慢慢回歸正軌。

也希望，這個犯罪組織能被連根拔起，所有涉案人員都能遭受嚴懲，其餘被害者也都能被平安解救、回歸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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