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陽明 撰
注釋:于自力 孔薇 楊骅骁
出版:中州古籍出版社
錢德洪錄
十八
一友問:“欲于靜坐時,将好名、好色、好貨等根逐一搜尋,掃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瘡否?”
先生正色曰:“這是我醫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過了十年亦還用得着。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壞我的方子。”
是友愧謝。
少間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門稍知意思者,為此說以誤汝。”
在坐者皆悚然。
譯文:一位朋友問:“我想在靜坐時,将好名、好色、好貨等病根一一找出來,清除幹淨,隻怕這又是割肉補瘡吧?”
先生一臉嚴肅地說:“這是我治病救人的藥方,真能去掉人的病根。本事再大的人,過了十幾年也還用得着。你如果不用,就放起來,不要糟蹋了我的藥方。”
這位朋友十分慚愧地道歉。
過了一會兒,先生又說:“我猜這也不是你的想法,一定是我那些略知皮毛的學生這樣說來誤導你。”
在坐的人都感到心驚。
十九
一友問功夫不切。
先生曰:“學問功夫,我已曾一語道盡。如何今日轉說轉遠,都不着根?”
對曰:“‘緻良知‘蓋聞教矣。然亦須講明。”
先生曰:“既知‘緻良知‘,又何可講明?良知本是明白,實落功夫便是。不肯用功,隻在語言上轉說轉糊塗。”
曰:“正求講明緻之用功。”
先生曰:“此亦須你自家求,我亦無别法可道。昔有禅師,人來問法,隻把麈尾提起。一日,其徒将其麈尾藏過,試他如何設法。禅師尋麈尾不見,又隻空手提起。我這個良知就是設法的麈尾,舍了這個,有何可提起?”
少間,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
先生旁顧曰:“我麈尾安在?”
一時在坐者皆躍然。
譯文:一位朋友問先生功夫不真切該怎麼辦。
先生說:“我已經用一句話把做學問的功夫說完了,為什麼現在越說越遠,抓不住要領呢?”
這位朋友回答說:“聽你講過‘緻良知‘,但還需要進一步加以說明。”
先生說:“既然已經知道‘緻良知‘了,又有什麼可說明的?良知本來明明白白,踏實用功就行了。不肯用功,隻在語言文句上說來說去,就越說越糊塗。”
朋友說:“我正是想請你講明‘緻良知‘的功夫。”
先生說:“這也必須你自己探求,我也沒有别的辦法可講。過去有一位禅師,有人來問佛法,他隻把拂塵提起來。一天,他的徒弟把他的拂塵藏起來,想看他用什麼講明佛法。禅師找不到拂塵,隻好空手做個提拂塵的姿勢。我講的良知就是開導人的拂塵,除了它,還有什麼可提呢?”
不一會兒,又有一位朋友請教做功夫的要領。
先生往旁邊看了看說:“我的拂塵哪去了?”
一時間在坐的人哄堂大笑。
二十
或問“至誠”、“前知”。
先生曰:“誠是實理,隻是一個良知。實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動處就是幾,‘誠、神、幾曰聖人‘。聖人不貴前知,禍福之來雖聖人有所不免。聖人隻是知幾,遇變而通耳。良知無前後,隻知得見在的幾,便是一了百了。若有個‘良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趨避利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終是利害心未盡處。”
譯文:有人請教《中庸》的“至誠”、“前知”。
先生說:“誠是實實在在的道理,隻是一個良知。實在道理的奇妙作用就是神,它的萌動處就是幾,‘具備誠、神、幾的就是聖人‘。聖人并不注重預知未來,即使是聖人,有時也難以避免禍福的降臨。聖人隻是明白事物發展的規律,遇到事變能夠随機應變而已。良知不分先後,隻要通曉其規律,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如果存心要‘前知‘,那麼這個心就是私心,就有趨吉避兇的意思。邵雍一定要預知未來,就是沒有完全清除趨利避害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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