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端午鄰近,自然想到了屈原。
想到屈原,我便想到了秭歸。
秭歸是屈原故裡。多少年來我一直想去湖北秭歸看看。我想看看這個誕生中國古代偉大愛國主義和浪漫主義詩人的地方,究竟有何等的奇秀。
今年我決計要去一次秭歸,除了了卻我多年的夙願而外,似乎還想幫朋友一個忙——屈原故裡在秭歸這似乎是曆史學家們達成共識了的。可文友金克劍兄據說已找出近千條證據,耗時八年寫出洋洋百餘萬字的宏篇巨制《屈原故裡在大庸》。這無疑是屈原史學研究的驚天霹雷,這意味着對屈原生平史學的徹底颠覆。
屈原故裡在大庸嗎?我先不忙着看克劍兄的近千條證據,我得先去看看秭歸。
就這樣,我起程去了一趟秭歸。
二
秭歸現已是三峽庫區的一個景點。
車到三峽,有景區營銷人員極力說服我買三峽景區通票。理由是三峽通票中含有秭歸屈原祠。若買三峽通票,秭歸屈原祠門票價格隻要50元人民币,而單買屈原祠則其門票價格為90元人民币。我是奔秭歸去的。我決意不買通票,而專程去往秭歸。
借助百度導航,我們準确找到秭歸縣城。
秭歸是一個新縣城,老縣城被水淹了。現秭歸縣城位于長江西陵峽兩岸,處三峽庫首位置。據資料介紹,全縣總面積2427平方公裡,轄7鎮5鄉共45萬人口。秭歸商朝時為歸國所在地。西周時為夔子國,戰國後期稱歸鄉,漢朝設秭歸縣。據《水經注》記載,“屈原有賢姊,聞原放逐,亦來歸,故名姊歸”,後演變成“秭歸”。
秭歸縣城沒有我想象的那般高古臨風——或許是新建的緣故。其市容市貌與普通縣城一般無二。城東有屈原祠。開始我以為屈原祠是一座年代久遠的老建築,到邊一看發覺是一處市民休閑的文化公園。屈原祠隻不過是公園中的一個去處而已。
屈原祠立于公園中的半坡台地間,是1978年修建葛洲壩水利工程後新建的。新建的屈原祠看去規模不小,由山門、大殿、東西碑廊、屈原紀念館、屈原墓陵等組成了一個龐大的建築群。加上廣場占地不下百十畝。看陣仗,耗資定在億元以上。由于是新建的,加上祠内空洞無物,我覺乏味,溜了一圈買本書便走了出來。
我不甘心,難道屈原故裡沒留下一點兒屈原的曆史遺迹?在公園裡,我碰上一個公務員模樣的本地人。
我問:這秭歸城裡有沒有和屈原相關的曆史文化遺址?
那人告我:城裡沒有。
我說:秭歸不是屈原故裡嗎?
那人告我:真正的屈原故裡不在這兒。真正的屈原故裡在屈原鎮的樂平裡。離這兒還有幾十裡地哩!
既然來了,我想,索性去樂平裡看個究竟。
去樂平裡的公路雖已硬化,但山道彎彎,我們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終于來到樂平裡村口的牌坊下。原來樂平裡是個典型的山村。四周都是千米以上的大山,中間夾着一塊坪。坪地裡種滿了莊稼。坪地靠山的坡坡坎坎間坐落着星星點點的磚瓦農舍。
我立在牌坊處擡眼四望,不免心生茫然。心想這茫茫山野,到哪兒去找屈原遺址呢?正躊躇間,忽見一老農從村口走出。我便趕忙迎将上去。
我問:屈原故裡在哪兒?
老人說:這兒就是屈原故裡呀!
我說我要找屈原的故居遺址。
老人說:啊!這就難啦!都幾千年了,哪有什麼遺址喲,都隻剩下一些地名。老人說着。擡手遙指一處灰蒙蒙的所在說:那兒有一條小河,叫香溪。河邊有個香爐坪,屈原故裡就在那裡。
我問:有什麼遺址沒有?
老人說:啥也沒有,一片莊稼地。
老人還告訴我,樂平裡還有“屈原八景”,名讀書洞、照面井、玉米田、擂鼓台、滴簾珍珠、伏虎降鐘、響鼓岩、回龍鎖水。這都是一些曆史傳說,其實很多景點早已面目全非了。老人還告訴我樂平裡有“八怪”,詩曰:
端午處處挂香艾,牛不用繩聽人擺。
喪葬都用紅棺材,古井當作梳妝台。
石洞書聲千古在,男女老少趕詩賽。
屈原當作神仙拜,無鼓鼓聲響天外。
這“八怪”每“怪”都和屈原有關,老人一一作了解釋。
告别老人,我們開車到村裡轉了一圈,除看到一處近代複修的屈原廟外,沒見其他屈原遺址。采訪了幾位老人,說的也都是“八景”“八怪”一類傳說。
三
回城路上我一直在想:屈原生于公元前340年,距今2358年。其年代久遠,沒有遺迹存世是可以理解的。可據史料記載,他26歲任楚國三闾大夫。當時楚國的國都在湖北的江陵即今湖北荊州北的紀南城。荊州到秭歸有遙遙數百公裡路程,即是走長江水路也要半月時間。試想一個山裡孩子年紀輕輕就坐上如此顯赫位置,單憑自身努力是不成的。如此隻有一種可能,屈原的祖父輩都是楚國高官,屈原應誕生并成長于楚國的國都。秭歸樂平裡充其量隻是屈原的祖籍或屈原的流放地。
——這隻是我的一種推測和想象。
回家後查閱史料,得知屈原曾兩次遭到流放。第一次是楚懷王拒絕屈原“聯齊抗秦”的政治主張而投入秦國的懷抱之後,将屈原逐出郢都流放漢水流域。第二次是楚懷王死後楚襄王即位。将屈原再次流放,流放地點是江南澧水、沅水流域。那麼我想屈原第一次流放漢水流域時,即有可能回到他的祖籍——秭歸樂平裡。
無意中讀到署名卧馬先生的文章。
卧馬先生公然提出秭歸不是屈原的故鄉。屈原的故鄉在湖北襄陽的老河口。卧馬先生一條很重要的理由是屈原的家世。卧馬先生提出,屈原出生于楚國的貴族家庭。屈原和楚王一樣都姓芈(mi),後改姓熊,遂居丹陽。春秋初期,楚武王熊通的兒子被封在一個叫“屈”的地方,從此便以地為姓,改名屈瑕,他便是屈原的先輩。屈氏從春秋到戰國一直位居楚國的高層。屈原能在26歲任楚國的“三闾大夫”——掌管王族三姓事務的高官,全賴于他顯赫的家世。如此說來,屈原的出生地不可能是樂平裡那個偏僻的山溝,而應是九五之尊的楚國國都。
屈原故裡既然不在秭歸樂平裡,這便有口水仗可打了。自然我又想到克劍兄的高論了。屈原故裡在不在大庸我不敢附和,但屈原到過大庸應該是可信無疑的。
屈原第二次遭流放,在澧水、沅水流域漂泊了數十年,直到公元前278年5月5日投汨羅江自盡。幾十年時間他寫下了許多不朽的詩篇。從這些詩篇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到過澧水,到過沅水(《楚辭·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蘭);到過漢壽,到過滄浪(《漁父》: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到過常德,到過辰溪(《九章·涉江》:朝發枉渚兮,夕宿辰陽)……屈原到過大庸相鄰的這麼多地方,他未必就沒到過大庸?我打死也不信!“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楚辭·九歌·大司命》)未必不是暗喻大庸的天門山?!秭歸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跑遍全國各地尋找屈原後裔,我張家界陽湖坪鎮屈家坊一支屈姓數千人肯定和屈原有盤根錯節的聯系。
我們通常将一個人的出生和生長之地稱為故鄉或故裡,将曾經寓居和生活過的地方稱為故居。克劍兄的洋洋百萬言能夠證明大庸曾是屈原生活過的故居,也是大功一件。
如此,我為克劍兄大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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