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代文人的心目中,蘇轼是一位天才的文學巨匠。
在詩上,他有《題西林壁》、《飲湖上初晴後雨》等佳作傳世;在詞上,他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更是脍炙人口;在古文的創作上,他的《赤壁賦》、《刑賞忠厚之至論》都是古文中的經典。
在浩瀚的蘇轼集中,詩詞君發現幾篇美麗的古文,如珠如玉,讀完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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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承天寺夜遊》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寝,相與步于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xìng】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解讀】蘇轼被貶黃州已經四年了。這一天晚上,蘇轼睡不着,看到月色正好,于是來到承天寺,找好友張懷民,一起賞月。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為寫月光的高度傳神之筆。短短三句,沒有寫一個月字,卻無處不是皎潔的月光。這個透明的境界,映照出作者光明磊落、胸無塵俗的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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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遊定惠院》
黃州定惠院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歲盛開,必攜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今年複與參寥【cān liáo】禅師及二三子訪焉,則園已易主。主雖市井人,然以予故,稍加培治。山上多老枳木,性瘦韌,筋脈呈露,如老人頭頸。花白而圓,如大珠累累,香色皆不凡。此木不為人所喜,稍稍伐去,以予故,亦得不伐。既飲,往憩于尚氏之第。尚氏亦市井人也,而居處修潔,如吳越間人,竹林花圃皆可喜。醉卧小闆閣上,稍醒,聞坐客崔成老彈雷氏琴,作悲風曉月,铮铮然,意非人間也。晚乃步出城東,鬻【yù】大木盆,意者謂可以注清泉,瀹【yuè】瓜李,遂夤【yín】緣小溝,入何氏、韓氏竹園。時何氏方作堂竹間,既辟地矣,遂置酒竹陰下。有劉唐年主簿者,饋油煎餌,其名為甚酥,味極美。客尚欲飲,而予忽興盡,乃徑歸。道過何氏小圃,乞其藂【cóng】橘,移種雪堂之西。坐客徐君得之将适閩中,以後會未可期,請予記之,為異日拊【fǔ】掌。時參寥獨不飲,以棗湯代之。
【解讀】這是蘇轼谪居黃州時期所作,文中記述了蘇轼與二三友人一天愉快遊賞,飲酒聚樂的情景。
作者筆下的園林景物清淡、恬靜,宛如一幅寫意山水畫,字裡行間充滿了濃郁的人情味與鄉土氣息,語言清新、自然,有随手拈來、信口脫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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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元夜遊》
己卯上元,予在儋【dān】州,有老書生數人來過,曰:“良月嘉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從之。步城西,入僧舍,曆小巷,民夷雜揉,屠沽紛然。歸舍已三鼓矣。舍中掩關熟睡,已再鼾【hān】矣。放杖而笑,孰為得失?過問先生何笑,蓋自笑也。然亦笑韓退之釣魚無得,更欲遠去,不知走海者未必得大魚也。
【解讀】這是蘇轼谪居海南儋州時所作。這一天正是上元節,幾個老先生邀蘇轼出遊,蘇轼欣然前往。
文筆輕快自然,隽永優美。以“雜揉”形容漢族和黎族的融洽相處,用“紛然”描寫市井氣象的繁榮,文筆簡淨。小文信筆寫來,既饒有情趣,又寓理于事,耐人尋味,堪稱東坡小品文的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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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
壬戌【rén xū】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zhǔ】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píng】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zhào】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袅袅【niǎo niǎo】,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qiǎo】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缪【liáo】,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舻【zhú lú】千裡,旌旗蔽空,酾【shī】酒臨江,橫槊【shuò】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páo】樽以相屬。寄蜉蝣【fú yóu】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将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解讀】蘇轼被貶黃州時,與友人月夜在赤壁泛舟,《赤壁賦》記錄了夜遊赤壁的所見所感。
全文融寫景、抒情、說理于一體,有清風、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之美,亦有望美人而不得的失意與哀傷。江上的清風有聲,山間的明月有色,讓蘇轼感慨江山無窮,風月長存,何不徘徊其間而自得其樂,盡顯人生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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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與可飛白贊》
嗚呼哀哉,與可豈其多好,好奇也欤?抑其不試,故藝也。
始餘見其詩與文,又得見其行草篆隸也,以為止此矣。既沒【mò】一年,而複見其飛白。美哉多乎,其盡萬物之态也。霏霏乎其若輕雲之蔽月,翻翻乎其若長風之卷旆【pèi】也。猗猗【yī yī】乎其若遊絲之萦柳絮,袅袅乎其若流水之舞荇【xìng】帶也。離離乎其遠而相屬,縮縮乎其近而不隘也。其工至于如此,而餘乃今知之。
則餘之知與可者固無幾,而其所不知者蓋不可勝計也。嗚呼哀哉!
【解讀】文與可是蘇轼的朋友,擅長飛白。飛白,是書法藝術的一種。飛白體的特點是筆畫露白,似枯筆所寫,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
文章緊緊圍繞飛白的這種特點,用博喻手法,準确、生動、形象地描繪出文與可飛白的藝術造境。全文語言絢麗多彩,布局頗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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