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老人的生日

文/相軍

幼時家貧，從未品嘗過生日蛋糕是何味道，我們姊妹6人，無論是誰過生日，娘總是煮一個雞蛋，塗上紅胭脂，以此作為生日的“賀禮”。雞蛋雖不如蛋糕那般誘人，可散發着母愛與親情的香氣，卻也叫那些啃慣了地瓜煎餅的小夥伴們饞得直淌口水。

在一個滿天飄着枯葉的秋日，我當兵了。走出那個鐵桶似的圍住我們村莊的大山，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多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才知道就連煮一個雞蛋就能打發的生日也要點蠟燭、唱生日歌、切蛋糕、跳舞，那麼複雜而又那麼新鮮。于是，學着城裡人的樣子，我當兵過後的第一個生日，也花錢在一個氣派的酒樓裡“擺了一攤”，買了一個特别大的生日蛋糕，請了一幫弟兄，直喝得酩酊大醉，而我過生日用的錢卻是娘賣雞蛋換來的。我知道這樣做對不住父母，可看着身邊的夥伴都這麼過生日，也便坦然了：一年不就一次嘛，大方就大方着點吧。此後每年過生日，我都要請上幾個朋友慶賀一番。

幾年後，我回家探親，正好又逢生日。娘依舊像以前那樣，挑了一個最大的雞蛋煮了，細細地染成了紅色，塞到我手裡。我拿了紅雞蛋，左看右看，真有些瞧它不上。在娘的再三督促下，我像吃糠一樣硬硬地把它塞進嘴裡，卻怎麼也品不出當年那種香噴噴的味道了。歸隊前，娘從内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本，讓我留下單位的電話号碼，說現在農村條件好了，有急事可以打電話。我心裡明白娘說的“急事”是什麼意思。娘年齡大了，經常胡思亂想，處處在為自己将來的不測之事做準備啊。我接過小本本，認真地寫下了自己的電話号碼，然後随便一翻，卻發現娘在上面記下了我從不知道的幾千元存款數目，還有一行字，寫着是“娘的生日是5月19日”。娘說，前不久，自己患了一場大病，卧床不起，光想着自己不行了，就寫給我這麼幾句話。娘孤身寫這些字的時候，心情該是多麼的凄涼啊！娘今年已68歲了，許是家貧之故，在我的記憶裡，她自己從未過一次生日，因此，我竟然連她的生日日期也不知道，我也從未打聽過——既然是一個毫無用處的枯燥的阿拉伯數字，誰吃飽撐的去打聽它給自己的大腦增添負擔呢。現在，我才知道我這個做兒子的也太粗心了啊。我看着陌生的“5月19日”這幾個字，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鼻子酸酸的，真想大哭一場。娘啊，請原諒您這個不孝的兒子吧，今年5月19日，我一定要給您老人家買一個又大又圓的生日蛋糕，當然，也少不了煮一個雞蛋，是您染過的紅紅的那一種。

在這裡，我提醒天下所有像我這樣粗心的兒子們：請記住老人的生日，在那一天，即使您沒有條件買什麼禮物，哪怕隻是陪老人坐一會兒，說幾句暖心的話語，老人也會感到非常幸福。等到老人不在的時候，我們想給他們過生日盡一份孝心也來不及了啊！

【作者簡介】相軍（男），出生于沂蒙山區，入伍後到太行山腳下，2001年調入中央電視台濟南軍區記者站，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創辦北部戰區陸軍第一個網絡電視節目《北陸新聞》，自主擇業後，2018年創辦魯兵傳媒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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