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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超載,我最近3年幾乎不賺錢,但我慶幸的是我的員工都平安。”
程宏是福建泉州一家運輸公司老闆,他有22輛大貨車。2000年入行之後,他和同行一樣,幾乎次次超載。直到五六年前,他的車隊接連出事,他下定決心盡量不超載。他也承認,他并沒有做到絕對不超載。
但他覺得,自己至少做到了不将超載作為創收的主要手段。在各項成本居高不下、運輸行業競争激烈的大環境之下,超載就是唯一的增收方式。他已經品嘗到不超載的直接後果:最近三年,雖然每年的營業額高達1780萬,但他幾乎沒賺到錢。
2019年10月10日,江蘇無錫市312國道高架橋發生坍塌,造成3人死亡2人受傷。根據事故救援指揮部發布的信息,交通運輸部專家組已趕赴現場指導事故調查,無錫市也已成立事故調查組,經初步分析,上跨橋側翻系運輸車輛超載所緻。新華社報道稱,“肇事”卡車當時共運輸6個金屬卷闆,每個金屬卷闆重達28.5噸,加上自身車體重量,合重超過170噸,而它核載隻有30多噸,屬于嚴重超載。
程宏覺得,這是整個行業的縮影。尤其是一人一車的“個體戶”,面對激烈的市場競争,沒有議價權,隻能通過超載赢利。
以下是程宏的口述:
我從2000年開始跑貨車,到現在已經有19年了。我家裡是開飯店的,小學畢業我就沒讀書了,在飯店裡幫忙。父母覺得幹飯店太辛苦,在我長大後就讓我自己找個生意做。
老家晉江是典型的閩南城市,這裡的男孩如果沒讀書了就要自己做生意,很少聽說誰家兒子會外出打工。閩南人總是講愛拼才會赢,其實還有一個傳統思想很少有人說,就是如果打工一年賺四萬,自己當老闆一年隻能賺兩萬,閩南人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當小老闆,而不是去給老闆打工。我沒有别的選擇,隻能學做生意。
我哥哥是跑大貨車的,那時候賺得不錯。家裡一商量,反正我也沒有别的生意可做,不如就學我哥哥,也跑大貨車。這個行業當時的利潤還算不錯,我算了一下,自己當老闆,投十萬塊錢,一年下來純利潤能有兩三萬。我盤算得很簡單,認為前幾年辛苦一點,賺到錢了我就多買車,反正有車就不怕沒錢賺。
剛開始做運輸的時候,我也跟車。那時候年齡小,對生意很上心,并不是像外界想的那樣,老闆什麼都不做就坐在家裡等着收錢。去一趟廣東七八百公裡,那時候高速沒那麼發達,有些地方根本沒有。國道、省道路況也很差,坑坑窪窪的,遇到農村趕集一堵就是一個上午。
跑運輸的夥食很簡單,每次我們出發之前都會買點泡面,我和司機就在加油站要點開水,找個地方蹲着吃。大貨車駕駛室裡有個小床位,一米多寬,我就在車上睡覺。那時候有些地段治安也不好,停車睡覺有時候會碰上“油耗子”,把我們油箱蓋子撬掉偷油,再低價賣給私人加油站。所以我們也不敢睡太死,老是擔驚受怕。後來跟一些停車場的老闆混熟了,他們才會真的幫你好好看着車子,讓你放心睡幾個小時。
其實我覺得開大貨車挺無聊的。那時候還沒強制規定司機夜間一定要休息,路上除了吃飯上廁所就是在開車,實在困得不行了司機才睡一會兒。我當時就覺得,這一行真的是拿命換錢,透支太多健康。
我真心覺得貨車司機不容易,所以就算後來慢慢做大了,雇的司機多了,我也堅持能多給他們一點就多給一點,他們三四十歲養家糊口的,太艱難了。我也難,但畢竟我是老闆,這個月虧了下個月能賺回來就行,但司機不行,這個月虧了他們沒法給家裡寄錢,遇到家裡有急事,家就完了。
好在一路上風景很好,從閩南的低山丘陵地帶出發往廣東方向開,無論春夏秋冬路兩邊都是綠油油的,讓人感覺沒那麼枯燥。網上說地圖上看着中國沒多大,隻有跑次長途才能體會到地大物博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覺得挺有道理的,我很慶幸年輕那幾年跟車,有機會看看家鄉之外的地方,後來成家之後就沒這個時間和閑心了。
小時候家裡窮,雖然沒到揭不開鍋的程度,但也絕對算不上小康,隻能說餓不到。做大貨車頭些年我确實賺了不少錢,也過上了好日子,短短幾年我就擴大再投資,搞了一支車隊,後來還在廣東設了一個辦事處。閩南地區遍地大企業,我雖然算不上大老闆,但是也比做小生意的老闆強多了。我覺得這個生意隻要能做下去,跟我爸爸那一代相比,我算是能逆天改命了。
但是很快我就發現情況不太對勁。2000年我入行的時候,0号柴油一升的價錢是一塊多,2003年一升就漲到了一塊八到兩塊三之間。油費翻了一倍,直接反映在成本核算上,吃掉一部分利潤。最初我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一升才漲一塊錢,對我利潤影響不算大。
可是誰能料到油價會一直漲,一路往上竄,現在0号柴油一升的價錢是六塊三毛七,這是什麼概念?我們收的運費沒怎麼大漲,油費、過路費、人工費一直漲,吃的都是我的利潤。
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麼運費一直漲不上去,後來慢慢發現原因了。我剛入行的時候,整個福建,包括國内整體情況,做大客車貨運的并不多,因為車貴,投資太大,老百姓要是想攢錢買車基本是不可能的,後來經濟大環境一年比一年好,大家收入都上來了,買大貨車的人也多了,很多是幾個親戚、朋友合資買一輛車,反正那時候錢也好賺,用不了幾年就回本了。整個行業的參與者多了,競争就開始了,中國人最愛搞什麼?價格戰。
另外一個原因是貨運行業變得越來越透明,尤其是價格方面。互聯網發展起來之後,出現一個專門搞貨運交易信息的網站。就整單而言,貨主在網站上發單,一群大貨車老闆搶着接,報價所有人都看得到。這樣一搞,貨主就知道市場價格大概是個什麼水平,對我們車主來說,不存在欺生,更不存在殺熟了。
還有一個原因其實跟我們這個行業沒有直接關系。廣東、福建的制造業以前特别發達,但是從2015年下半年開始,這兩個地方的工廠效益整體不行了。我身邊有很多是開廠做衣服、鞋帽的閩南朋友,他們的廠子也倒了很多,對我們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貨源減少了,現在我們幾乎沒有衣服、鞋帽的單子了。
我現在有22輛大貨車,請了22個司機開。廣東辦事處有20多個員工,還有6個搬運工。看起來規模挺大,其實很難賺錢。
先說司機吧,以前為了讓車能一直在路上拉貨,我們人歇車不歇,最少兩個司機輪流開一輛車。其實大貨車司機的工資也是一路水漲船高,我發現如果還是請兩個司機,我做老闆的就沒得賺了,甚至還得虧錢。
我想了一個辦法,一輛車隻請一個司機,但是我邀請司機跟我合股,也不讓你出多少錢,但是每一單的利潤我跟你五五分。這樣司機的積極性一下子就調動起來了,拼命跑,我和司機都有錢賺。
有時候我也會反思,司機搞得這麼疲勞,會不會有點殘忍?但是,作為一個企業老闆,在商言商,如果不這麼做,我的車隊就經營不下去,我會虧錢。老闆對打工的再好,也有底線,我做的是生意,不是慈善。我現在這22個司機,平均一個月能拿一萬七,我和他們交流過,他們對這個收入也比較滿意,因為我們是靠規模和薪酬制度創新去賺錢,而不是像行業裡最普遍的那種超載的方式去賺錢。超載可不是拿命去賺錢,那是拿命去賭錢。
說到超載,一言難盡。剛開始我們也超載,大家都在超,超的越多賺的越多。最大的大貨車核載49噸,但是車身是16噸,最多隻能裝33噸,跑廣東的話一噸的運費一般也就一百多,按照規定拉貨,一車的運費也就三四千塊錢,除了油錢和過路費,利潤非常薄,到不了四位數。現在的車性能又好,多拉十幾二十噸根本不顯,所以為什麼不超載呢?多拉一噸就多賺一百多。我見過同行最誇張的超載,最少超載了四五十噸,這個就很危險了,跑起來了想刹車都費勁。
據我觀察,路上跑的大貨車,可能有60%是一人一車,就是一個司機買一輛車自己開,我們管他們叫個體戶。剩下的40%是我這樣的公司車隊模式,老闆調度經營,司機隻管開車分錢。福建、廣東線上,超載的大貨車得有九成是個體戶。
也不能說他們要錢不要命,那隻是因為你沒經曆過拿不出錢的困境。如果家裡等着錢用,你是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不超載你掙不到錢,超載隻要不出事你就有錢拿,你幹還是不幹?大道理誰不懂?所以這根本就不是道德和認識層面的問題,這是經濟問題。
比如從福建拉瓷磚,到廣東正常價格是一車三千塊,他們拉的一噸才90~110塊。個體戶沒有資源和渠道去接零單,基本上都是接整單,靠超載為生的,他們的運費很低。就是這樣,你價格比别人高就沒人找你拉。超載一被抓到就扣很多分,不能上路,出了交通事故也不能賠償,風險很高,但是大行情就是這樣,不超載的話就沒有利潤。
我們最開始也超載,但畢竟是公司,也不敢明目張膽超太多,偷偷摸摸多塞個十噸八噸倒是常有,抓了罰得也輕,風險沒那麼高。我們也不像個體戶那樣,個體戶在大單客戶面前沒有什麼讨價還價的能力,畢竟隻有一輛車,你不拉客戶随便找個人拉,個體戶的可替代性很強。我們就不一樣了,車多,大單客戶就會考慮,與其找十幾二十個個體戶拉,不如隻交給一個車隊拉,出了問題也好解決,所以我們是可以跟客戶談談價錢的,雖然比個體戶高不了多少,但是也不至于冒那麼大風險去超載。
一般個體戶拉鐵石礦的,都會把車壓得特别死,超載特别多,不然怎麼給得了那麼低得運費。不多拉幾十噸,一點利潤都沒有,有的從廣東拉回來一噸才60多。我們接鐵礦石的單,一噸在一百五六。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不超載的,倒不是單純的因為怕罰款扣車,而是因為五六年前我們接連出了兩次事。
第一次是超載被交警查到了。拉的是瓷磚和塑料,我們超載了百分之五十,隻能盤車。盤車就是叫另外一輛空車去把超出核載的貨物裝車運走。按超載的噸數算,駕駛員扣六分,罰款一千五。加上盤車的費用,這一趟虧幾千塊。
第二次是一個比較新手的司機追尾了,腳都卡到車裡了,我們趕緊報警把人送到醫院。那個時候沒有超載,隻是駕駛員比較新手,腿都撞斷了。我現在都後怕,幸虧沒有超載,如果超載了,那麼大的重量和那麼快的速度,他就不是斷腿了,而是斷命。
那次事故讓我第一次覺得我的司機離死亡原來這麼近,太可怕了。超載駕駛員面臨的生命危險可以說是次次都有。我看過一個新聞,大貨車半夜偷拉河沙,嚴重超載,車速并不快,本來完全可以避免的,但就是因為超載太多,兩輛超載大貨車撞一起,車頭直接起火了,人沒跑出來活活燒死裡面了,第二天天亮家屬來,看到那個景象心裡是怎樣的感受?
我做老闆,一不想欠人情債,二不想欠人命債,我良心上沒辦法接受。從那以後,我要求盡量不超載,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絕對不超載我承認我也做不到,隻能說很輕微。
江蘇無錫這次高架橋坍塌的事情,當時我們幾個做運輸的朋友正在一起看電視,都在刷手機。那邊有個鋼材市場,一個鋼卷就28噸,聽說一輛車拉六七個,超載太離譜。
我的第一反應是超太多肯定不行的,以我的角度看,超載肯定是很大的問題,但橋本身可能也存在一定問題。幾個朋友讨論了一下,第一時間就覺得高架橋坍塌原因是大貨車超載,但估計也不是這一次兩次就能壓塌高架橋的,那裡的嚴重超載應該也是普遍現象,我們這個行業,沒有什麼秘密。我對朋友說,這些受傷人人員好慘,我感覺很難過。
接下來全國肯定都會有動作,嚴查大貨車超載。我們做企業的,第一反應都是保護自己的産業,現在我們拿這些零單都沒什麼超載。
我現在知道的情況可能聽起來有點諷刺,他們還是會繼續超載。以這個行情,如果他們不超載的話,按照核載去跑,他們百分百不會賺錢的,油錢漲價,運費也越來越低,拉一趟來回才多少錢。
他們确實是拿命來掙錢。我的司機也認可這個說法,很普遍的,現在運輸行業大行情不算景氣,你不拉别人拉。老闆也清楚超載的風險。我很慶幸,我們現在有零單,甯願少裝一點,都控制着,輕微超載,最好不超載。
可是這種辦法也不能真正解決我的困難。現在最大的難處就成本實在太高,利潤非常薄,最近三年我幾乎沒賺到錢。
我們是走廣東線,從福建泉州到廣東汕頭、廣東這一帶,以零單為主。零單就是小件貨,比如十幾套馬桶,也就幾百斤。整單也一直在接,基本上一車隻能裝一單,像瓷磚之類的。零單貨物主要是食品、塑料、鐵制配件、包裝。
主要的成本是油錢、工資、過路費。油費一般占到運費的百分之三四十,這還要看油價漲到什麼程度。貨車基本上都是一個型号,車廂長13米,高4米,一輛車五十六萬,十年強制報廢。
司機跑一趟,來回三天,來回都拉滿貨。跑往返的,返程拉貨的價錢和去程可不一樣。我們的原則是不能空車返程,空車跑一趟,油費、過路費你就受不了,會把你去程的利潤全部吃掉,所以到廣東卸貨之後,必須在當地等單子,等到單子再回福建。廣東的貨主也知道你不能承受空車返程,就拼命壓你的運費,一噸最多給你五六十塊錢。全國都這樣,大貨車返程的運費相當低。
一輛車跑得好的話就一年賺七八十萬,22輛車一年就1760萬。員工工資、場地費、搬運費,很多亂七八糟的成本。
油錢是一升6.37元,跑一趟廣東線,一輛車要2300元,一輛車一個月大概10趟,光是油錢,22輛車一年就要600多萬;司機加上分紅,一個月應該有1.7萬,22個司機,一年就是448萬;因為我們跑的都是國道、省道比較多,高速比較少,一輛車來回高速費就是三四百塊,22輛車一年的過路費就是105.6萬;還有員工的開支,現場的管理,一個人大概一個月6000多,廣東的辦事處的有20多個人,一年的工資144萬;6個搬運工,工資按件和噸計價,一噸9元,一立方2.5元,一個月一個搬運工也大概6000元,6個搬運工一年工資43.2萬。還有場地費一年60萬,車的保險費、維修費加起來六七十萬。一年我的成本就接近1500萬了。
這都是看得見的成本,還有一些看不見的成本,比如車的折舊費,10年強制報廢,5年以上的舊車隻能按重量賣,一輛最多十幾萬。還有維護客戶關系的成本,一年中難免出點小事故,都要用錢。所以詳細算起來,我做老闆的,一年下來幾乎沒什麼賺頭。
但是我沒想過改行。現在要換一個行業太難了,你投那麼多錢也不一定賺錢。我的司機也是,除了開大貨車已經幹不了别的了,不是學不會别的,是不想學。一個成年累月在路上的人,坐不住的。他們停下來的唯一方式就是退休,一般過了50歲就開不動車了,體力、精力都跟不上了。其實這些年我最驕傲的一點,不是早年賺的那些錢,而是我的員工一直平平安安,能從我這裡幹到退休,回老家安享晚年。
(應受訪者要求,程宏為化名。實習記者李萱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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