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行版水浒傳中，有很多令人費解之處，如果我們把水浒傳與宋元話本結合起來看，就會發現許多遺漏的情節，比如武松為何拜菜園子張青為兄，比如母夜叉孫二娘綽号的由來，當然還有孫二娘是貌美如花還是兇悍醜陋。

如果把宋元話本加起來，其長度是要遠超施耐庵先生所著《水浒傳》的：據周密《癸辛雜識》羅烨《醉翁談錄》記載，南宋“說話事業發達，宋江事見于街談巷議，樸刀類有石頭孫立、青面獸，杆棒類有花和尚、武行者，有武十回、林十回、楊十回、魯十回、宋十回。”

《武十回》又名《武松演義》，那裡面的武松形象更加豐滿，菜園子張青和母夜叉孫二娘并不像施耐庵所寫的那樣濫殺無辜，而宋江的兩個徒弟孔明孔亮，則是一方惡霸，借養狗之名勒索貧苦百姓，被武松狠狠教訓了一頓。

咱們今天的話題，就是一武松和張青孫二娘三人為主，看看這三位為什麼能成為一生的兄弟朋友，至于施耐庵為什麼要把張青孫二娘寫得那麼兇殘，且不去管他。

話說當年武松鬥殺陽谷知縣孫國卿的小舅子西門慶之後，被充軍發配去孟州牢城營，在離孟州城十裡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叫做大樹十字坡，久在江湖行走的武松早就聽朋友傳言鎮上“孫家老店”的厲害，這次當然要取見識見識。

武松帶着解差（也是他原先的兄弟）周天華豹一走進孫家老店，首先就吃了一驚：“既稱母夜叉，一定面貌醜陋，她卻怎麼生得這般美貌？”

關于孫二娘的美貌，《武十回》中有一首贊詩：“二十三四年紀，生就一張鵝蛋臉，兩條柳葉眉。臉色紅潤，肌膚細勻。”可不像《水浒傳》中寫的那樣“眉橫殺氣，眼露兇光。辘軸般蠢坌腰肢，棒錘似粗莽手腳。厚鋪着一層膩粉， 遮掩頑皮；濃搽就兩暈胭脂，直侵亂發。”

這孫二娘當然是賣人肉饅頭的——在宋朝，包子叫饅頭，饅頭叫炊餅，按照現在的說法，武大郎是賣饅頭的，孫二娘是賣包子的，現在呼和浩特北郊還有一家小店的名字就叫“人肉包子”，生意十分火爆，而且地點就挨着“慈安園”，客似雲來，吃的當然都是牛肉豬肉包子。

武松識破孫二娘的蒙汗藥和饅頭餡的過程，施耐庵先生基本遵照了《武十回》的描寫，就不必細述，但是孫二娘殺人，并不是見人就殺，這一點她後來跟武松有過介紹，一個少林寺出來的惡和尚，就是被她做成了饅頭餡兒：“二叔，人肉饅頭是難得有的，昨日有一和尚過此，我用蒙汗藥把他做翻了，今天才請你吃這饅頭——為嫂做的事，合理得很，我做翻的都是地方上的贓官、惡霸，罪行昭著、十惡不赦的人，昨日殺的這和尚，是河南登封縣少室山少林寺的僧人，法号同欽（武松後來假扮行者，度牒就來自同欽）。此人時常摧殘婦女，在他手中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昨日他挑經擔過此，為嫂特地把他引進殺了，實是為民除了一害。”

在誤會沒有解開之前，武松當然是要跟張青孫二娘開打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施耐庵筆下，顧大嫂孫二娘都醜得離譜，長得漂亮的又不是好人，這可能是因為施老先生受過某種傷害。

在《武十回》中，母夜叉孫二娘長得漂亮，菜園子張青也很英武：“在平陽八尺身材，生就一張長圓臉，兩條濃眉，一雙環眼，大鼻闊口，兩腮鋼須，一雙大耳。”

被武松識破饅頭餡兒之後，菜園子張青率先提着杆棒跟武松開打，結果武松施展出在鐵臂金刀周侗親傳的玉環步鴛鴦腳，張青在一愣神兒的刹那間，被武松一腳踢倒踩住——張青之所以愣神兒，就是因為看這招式眼熟。

武松并不想殺掉張青，因為武松有自己的想法：“江湖上隻聽人說孫二娘，卻不曾聽說起張青。我如打死他，也覺過分。如果來一個人，幫他說幾句好話，就饒放了他。”

武松希望有人給他一個台階，左顧右盼不見有人進來，他不知道有人已經悄悄走到了他身後：孫二娘搖着一柄五股托天叉，不聲不響湊到武松背後，準備一叉将武松戳斷脊梁。

張青為了配合妻子偷襲，不住口地叫罵，氣得武松有點急眼，就像吓唬他一下：“呔！看武松的棍子！”

一聽武松報出姓名，孫二娘守住了五股托天叉，被踩在腳底下的張青也笑了：“武賢弟，你先松了腳，咱們起來說話。”

這時候武松才聽到身後有當啷一聲亮響——孫二娘的五股托天叉上有兩個鐵環，猛然收回，自然要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起來叙話，自然什麼事情都說開了：武松拜鐵臂金刀周侗為師，周侗跟病尉遲孫立是同門師兄弟（在《水浒傳》中，孫立的師兄變成了鐵棒教室栾廷玉），菜園子張青是孫立的土地，母夜叉孫二娘是孫立的女兒，他們自然就是武松的師兄師姐了——因為古代講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所以論起來孫二娘是武松的嫂子。

可能有讀者認為武松與張青孫二娘是同門師兄師姐與師弟的關系，這很不靠譜，但是在宋元平話中，這确實最流行的說法。在筆者看來，這種說法也更人性化，卻不像施耐庵所寫的那樣，梁山一百單八将絕大多數都是惡貫滿盈的兇徒——梁山好漢一詞，在明朝才出現的《水浒傳》中，應該是有另外一種解釋的。

筆者不明白施耐庵先生為何要醜化梁山好漢的形象，但是讀者諸君一定是清楚的。看了宋元兩朝藝人傳唱的《武十回》，我們有了新的收獲：武松拜菜園子張青為兄，是因為同門之誼，而貌美如花的孫二娘之所以綽号母夜叉，跟她的兵器五股托天叉有關——傳說中的夜叉，手裡的兵器就是帶有鐵環銅環的五股托天叉。

文章最後，照例要請問讀者諸君：在您看來，關于武松與張青孫二娘的關系、孫二娘是貌美如花還是兇悍醜陋，《武十回》與《水浒傳》的不同描述，哪一個更符合大家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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