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們一提起反腐敗，總不免聯想起大清官海瑞來，因為他最無私心，反貪腐最為徹底，六親不認，連有恩于己的内閣首輔徐階也敢鬥，皇帝也被罵了個底底朝天，真是膽大如鬥，人稱“海青天”。不過，你可知道，這位“海青天”也與麻城兩個人有段情緣？

第一個就是理學名家周思久，字柳塘，嘉靖三十二年（1554）赴任瓊州太守。瓊州（海口）是海瑞的家鄉。

瓊州是荒涼之地，蠻煙霧瘴，人迹罕至，自古是流放之地。在此地做官無異貶谪充軍。當周太守推開瓊州府大門時，隻見官吏們仍在按老“皇曆”行事，毫無工作熱情，手捧茶杯，平平仄仄吟詠詩詞賦曲。這也難怪，瓊州相距京華數千裡，天高皇帝遠，官員們懶散成習，各自以“維穩”為口實，隻知玩弄文牍，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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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久到任後，不隻從卷宗處理政務，而是深入村寨，體察民情，實事求是地處理案件；同時，又用儒學整頓吏治，興校教化，勸民歸善。為了改變官府虛文矯飾、剝下奉上、奔走趨承等不良作風，要求辦任何一件事，一旦做出決策，各部門人員必須按程序、限時完成，迫使官員幹實事、講效率，務必幹出成績來。

不到一年，田不荒蕪，人不遊竄，錢糧不拖欠，百業興旺，庫銀倍增。瓊州仿佛在一日之間就改了面貌，處處呈現出新氣象，百姓無不稱贊，連論人嚴苛的海瑞也不吝贊語道：“柳塘周公今三月莅瓊，一以聖賢中正之道行之，即所行政，若晏僚屬，清符牒，懲惡揚善，節用愛人，和平之中，嚴毅濟之，宛然顔賜由宓諸人矩度。下車之日，百利随之興，百弊随之革，無所不罄其心矣……二百年來，民情今日始洩；二百年來，民心今日始安。”【1】

另一個讓海瑞稱道的人，是與他沒有半毛關系的一個年輕人，他就是麻城進士彭遵古。

萬曆十四年（1586），彭遵古與其兄長彭好古同科及進士第，成績二甲17名，比其兄長（三甲93名）還高出一個檔次，真可謂春風得意。在夢想變為現實之時，本應審時度勢，好好抖擻抖擻精神，準備在官場拼個美境如花。然而，他看皇榜回來，在路上從同榜顧允誠、諸壽賢那裡聽說到一件事，讓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席：

原來，沉寂十餘年的名臣海瑞，又官複原職，出現在南都（即陪都南京）。海瑞嘉靖二十八年中舉，官曆嘉靖、隆慶、萬曆三朝，嘴如刀劍，并不是閣老徐階、高拱、張居正喜歡的人，便于隆慶五年（1571）将這位應天巡撫解職歸田了。誰也沒料到，當高拱和張居正死後，這位海剛峰又冒了出來。這時，這位“海青天”雖年已七十二，卻仍保持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一到任就革除陋習弊政。不料因侵犯貪官利益，又興起一片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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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恨貪官，而貪官也沒有不恨他的。時下，就有一個南直隸提學禦史房寰就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房寰是嘉興府德清縣大地主。房禦史雖為學官，卻是個“淩士納賄，恣睢狼藉”的學閥。他見海瑞盯上了他，就在給事中鐘宇淳的慫恿下，先下狠手，上疏論劾海瑞。海瑞也上疏奏辯求退。吏部複奏，要海瑞照舊供職。房寰不甘心，極盡誣蔑，說海瑞“大奸極作，欺世盜名，誣聖自賢，損君辱國”，極盡誣蔑毀謗之能事。神宗皇帝将奏疏留中不發，但人們仍在轉抄傳布。士民聞悉房疏内容，極為憤慨。

新科進士彭遵古、顧允誠、諸壽賢和給事中徐常吉等抗疏論劾房寰，竭力為海瑞申辯，而彭遵古沖在最前面。彭遵古領頭上疏說：“臣等自十餘歲時聞海瑞名，以為當代偉人，萬代瞻仰。至稍知學，得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其有功于社稷可千萬事。瑞撫南畿時，所至各烈火秋霜，搏擊豪強，則權勢斂迹；禁絕侵漁，則民困立蘇。興水利，議條鞭，一切善政，至今黃童白叟皆能并道之。近在留都，禁絕饋送，栽革奢侈，躬先節儉，以示百僚，振風肅紀，有隐虎豹在山之勢。”【2】又說：“今江南數萬生靈戴瑞如親父母，可謂至仁；一疏格心，挽回一代運氣，可謂大義；去就進退，惟公命是共，可謂知禮；愛國愛君，一念皎如白日，不以毀譽生死貳其心，可謂全智。”【3】對海瑞一生的政績及其為人，作了高度的概括，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而房寰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彭遵古毫不留情地揭露道：“房寰貪污狼藉，私蠹巨萬，談者欲唾，視同臭穢。”徐常吉也劾房寰疏說：“臣備員南都，南中之事，人所切齒，無過于房寰。始任歙縣，即有貪聲；續補漳浦，不聞改轍，既夤緣以入台端（指任禦史），遂侵尋而督學政。”“谿壑之欲未厭，經窦之路潛通（指其子房應鬥及其親翁嚴範遍遊吳中，為他大通關節）。賄濫滔天，名教掃地。以緻仕子有《阿房宮賦》之拟，庶民有此房出賣之标。”【4】同年沈思孝也論劾他說：“靦顔師儒之任，大開賄賂之門”，這難道是妄語嗎？

彭遵古與其同年好友們哪裡知道，提學禦史房寰隻是攻擊海瑞的一員幹将，躲在陰暗角落裡鼓動的還大有人在，包括神宗朱翊鈞。他明白海瑞既然他爺爺（嘉靖帝）就敢罵，自己更就不在話下。于是，庇護房寰，而讓海瑞賦閑休養，一歲三遷，海瑞六疏不允。彭遵古不服，認為正百官必先正禦史，繼續上疏，強烈請求讓海瑞官複原職。神宗認為房寰已愛到了嚴厲責備，不應再妄加奏議，大怒之下，奪了彭遵古等三人冠帶，遣其歸裡自省。海瑞聽到消息，十分憤怒，卻因七十四歲，風燭殘年，終在萬曆十五年（1587）冬十月十四日，以疾卒于留都。

聽到海瑞歸天的消息，彭遵古仰天浩歎，從此躬耕南畝，無意仕途。後來，因朝廷乏材，南京禦史陳邦科上疏重新啟用彭遵古、顧允成、諸壽賢等。神宗擔心“海青天”借屍還魂，動搖自己大位，隻許他們任教授職。彭遵古在南康、保定任教授，遷國子監博士，官至光祿大夫。

注釋：

【1】見《麻城縣志·乾隆版》

【2】【3】【4】均見《海瑞集》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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