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老爺子生前常說這麼一句話——塗們啊塗們，糊塗的人們......

但爺們兒這輩子非但不糊塗，反而比誰都活得通透清醒。

出生于遊牧民族的他，骨子裡自帶着草原漢子獨有的豪情萬丈，

還有幾分拎得清的倔強，對于很多看不慣的事，

心裡默念不成，他非要說出來不可。

2018年，塗們憑借《老獸》問鼎金馬獎，在頒獎現場老爺子毫不客氣地說了一段話——“很榮幸來到中國台灣，又見到很多熟悉面孔和一些新朋友，我感到兩岸一家親！”

話音剛落，掌聲雷動。

塗們也成為第一位敢在頒獎典禮怼人的演藝人士。

如今，這位清醒一輩子的老獸走了，但他這一生确實值得慢慢回味......

成為金馬影帝的那一晚，塗老爺子是真累，直接在頒獎禮上睡着了。

一覺醒來後，他手裡就多了個沉甸甸的大獎杯，網友笑稱“睡出來的影帝”。

笑歸笑，他在頒獎現場的發言可一點都不含糊。

一通炮轟後老爺子似乎心情大好，表示“現在就想回去吃點羊肉，喝點小酒”。

大家瞬間腦補了一下草原漢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場景。

其實對于習慣了迎風冷霜的遊牧人來說，慶祝哪需要那麼多花花架子，把酒言歡才是所有草原漢子最熱乎的表達。

1960年，塗們出生于内蒙古呼倫貝爾；

一個盛産走地羊和飄香羊肉的煙火之城。

再往前捋，塗氏家族屬于鄂溫克族，被稱為比俄羅斯還狠的“戰鬥民族”。

打小塗們就總聽老人講述本族的戰鬥故事。

清朝末年，壯年男子快被打沒了，隻剩下老人，婦女和小孩兒；

當種族延續成為擺在眼前的重大問題，一群婦女自告奮勇奔赴前線，

史料記載這段曆史為“取孩子”。

小時候塗們對這段故事半信半疑，查了所有資料也隻有寥寥數字。

但民間卻流傳着眼花缭亂的版本，

于是立志要拍一部屬于自己民族的電影，在他小小的内心生根發芽。

而這段童年故事也成為2019年上海國際電影節公映的《呼倫貝爾城》故事原型，

塗老爺子在人生的最後兩年，完成了自己的童年夢想。

除了愛做夢，小塗們還愛騎牛，對，是牛！不是馬！

他六歲就會騎馬了，雖然是被鄰居大哥抱上的馬背。

他在馬兒身上“啊啊啊”死乞白賴地大哭大叫，但嚎了幾嗓子就不害怕了。

戰鬥民族骨子裡的骁勇善鬥在寬闊結實的馬背上徜徉流淌，從此他愛上了騎馬，甚至還覺着不夠刺激，于是他那雙不老實的眼睛盯上了自家母牛。

他發明了一個遊戲——追着騎小牛犢子，誰要能騎一分鐘算誰赢！

要知道騎馬很簡單，但牛多難騎啊，後背一馬平川，馬好歹還有個小蠻腰！

提到兒子能騎牛，塗媽媽的臉上一臉驕傲，

那麼小個娃娃就會騎牛，誰都知道，可出名了！

而這種“骁勇善騎”的天賦在塗們日後的電影裡也被展現得淋漓盡緻。

大家印象最深的應該就是1995年的《悲情布魯克》，他在影片中跟馬兒快要融為一體的飒爽英姿讓人印象頗深，至今仍然經典難忘。

1982年，塗們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上海戲劇學院，

從飄着羊膻味的内蒙來到小資魔都大上海，他頗有點不習慣。

不過很快他就與周遭環境達成了和解——我糙我的，你們精緻你們的。

大三時，《成吉思汗》劇組來上戲找演員，一眼就相中了這個長相有點冷，眼神兒有點狠的小男生。

當導演得知他來自内蒙古，更是一拍大腿表示——這就是緣分！就你了！

1985年，塗們在《成吉思汗》中飾演了一個常勝将軍，霸氣威武的形象常常讓觀衆誤以為他才是劇裡的“成吉思汗”。

從這部電影開始，他在“草原王爺專業戶”這條不歸路上一發不可收拾。

1988年，剛從上戲畢業不久的他又與申軍誼搭檔主演了吳子牛執導的《陰陽界》，飾演上木飛虎隊隊長李大頭。

這兩個角色雖然并未讓他大紅大紫，卻也憑借着風格獨特的外型和出色的演技給觀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畢竟，當時的演藝圈奶油小生比比皆是，

想找出來像塗們這麼一個“純草原猛男”還真不容易！

1996年，對塗們來說是事業大豐收的一年，此時的他已經36歲。

在戰争片《悲情布魯克》中，他飾演了一個痞氣十足的草原流氓巴賴。

塗們身上與生俱來的那股子“狠勁兒”也成了他最出彩的加分項，

并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第十六屆“金雞獎”集體表演獎和東南亞國際電影節最佳男配角提名。

即将踏入不惑之年的時節，他的事業開始漸入佳境。

1998年，另一部真正把他的演藝之路推上巅峰的戲出現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這回觀衆們的心願可算實現了，塗們也揚眉吐氣了一把，在劇中飾演了霸氣威武的蒙古王。

要說他的長相确實頗有幾分“帝王之相”。

眼小有神，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起來敦厚但并不好惹；

難怪有觀衆稱他為最像“成吉思汗”的蒙古漢子。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帶給他的除了一堆數不盡的小獎狀，還為他争取到了另一個演出機會——8090後的集體回憶《笑傲江湖》。

要知道當時他飾演的“左冷禅”真是讓人恨得牙根兒直癢癢，一度被列為“童年揮不散的陰影”系列。

可見塗老師經過十幾年的淬煉，對人物的把控早就有一套千錘百煉的演繹方式。

所以才能在帝王将相與冷面小人中穿梭自如。

拿他的話來說：“好的電影人要有兩個條件——首先要人好，其次要活好！”

啥意思呢？

人好顧名思義就是品行端正，别動不動就揚沙子；

活好，老爺子意思是專業技術要夠硬！

别一哭跟笑是的，拍戲可不是鬧着玩！

而塗們這兩年最火的作品《老獸》，也正是他專業水準的最高呈現。

他在裡頭演老楊，一個大混蛋。

混蛋到什麼地步？

媳婦癱瘓，他無所事事疏于照顧。

不僅不照顧，還喝酒k歌去洗浴中心享受一番，把媳婦救命的錢偷了花天酒地.......

确實挺混蛋！

這個角色與2015年的《告别》有異曲同工之處。

故事一開始，都是一個處理不好家庭關系的男人時不時地犯渾，但又暗藏一種對倉皇人生的孤獨與悲涼。

在這兩個角色裡，他将深情下沉，冷漠浮起；

甯可被指指點點也不肯表露出半點人性的溫存，

将人性的污點展現得淋漓盡緻。

“比混蛋還渾”的老楊，讓塗們榮獲金馬影帝，而就在成為影帝的前一晚，他還在跟幾個制片人煲電話粥。

整整墨迹了半宿一無所獲，這才有了第二天他在頒獎現場“打盹兒”的名場面。

原來當時哥兒幾個正在籌拍《呼倫貝爾城》，這個幾乎把兒時回憶搬上大熒屏的作品，幾乎是老塗全部的心願。

他在電話裡再三強調：“第二天有全年唯一一場大雪，頒完獎一定回去拍！一定！”

那時幾個主創不明所以，為啥老爺子當時總給人感覺很焦急？

直到前幾天他們才理解——或許人在離開前都會有預感，

但離開的人還是希望，能把最好的一面留在曾經駐足過的世界上。

忽然想起前陣子有人想和老爺子合影，拍照的人希望開美顔，塗們哈哈一笑：“嗨，我就是個糙人，油膩男，要什麼美顔！”

他确實不需要美顔，

因為他的真性情和好作品，已經是不需要任何濾鏡的美好呈現。

後記

關于《呼倫貝爾城》這部導演處女作，塗們憋了一肚子話要說：“怎麼演員在做導演時，就成了隔行如隔山？這座山是同一座山，怎麼就隔行了？”

平日溫和的塗們，有時候總是語出驚人，仿佛左手博弈右手般矛盾重重。

年輕時，他和家裡鬧翻，一心想見識上海的繁華；

幾年後卻又回到家鄉定居，一年有大半年處于“隐居狀态”。

他滿頭白發，年輕時大家認為他沒有事業心，“爬山”時總有人想扶他一把；

結果到了半山腰，變成了他攙扶别人，去激勵那些不上進的年輕人。

他最期待自己拿影帝，卻又偏偏在頒獎現場睡着，還霸氣怒怼了一票他看不慣的人。

這看似矛盾的表面，其實恰恰說明他的真性情，因為人本來就是矛盾的，他隻是完整地将内心世界呈現給觀衆。

大家愛塗們，隻因為他夠真，夠糙，也夠敬業。

我們相信市場不會忽視一個好演員，

塗們看似佛系實則嚴謹的演藝生涯，

是每個戰鬥中的人都該學習的鄂溫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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