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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未至滿院香皆道金桂最尋常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1-08 17:29:17

文/毛穎

秋未至滿院香皆道金桂最尋常(鮮花滿山坡7好飯不怕晚)1

【拼圖】

講到“天好像一下子就黑透了”的時候,姚昆說不下去了。

姚芳小心翼翼擁住他,慢慢摟緊。

他也慢慢抱住她,情人樣摩挲。

姚芳短暫僵住一下後,緩緩閉眼,無聲地長籲一口氣,動情迎合。


“勇敢點兒,講完……”

她的聲音,像夢呓。

姚昆把頭埋在姚芳胸間,禁不住抽噎地發聲:“當時,我隻想到,他要把小孩兒也埋了。沒去想他會不會把我也埋進去。那坑很深,我站在裡面,就露個頭,刨得我手都爛了……”

“他會。他應該是打算把你也一塊兒埋掉的。”

姚芳摟緊胸口上顫動的腦袋。


“我太小了,想不到。我隻想救下小孩兒。小孩兒還哭呢呀……

“我抱起小孩兒,撒腿就跑,大聲哭,不敢聽見他追過來的聲音……”

他緩緩仰望女人,滿眼淚水。

“現在想想,可能我大聲一哭,救了自己,還有……”

女人猛地摟緊他,俯低,臉頰摩挲他頭頂,嗚咽地說:“謝謝……謝謝……謝謝……”


以姚昆的叙述為藍本的新資料,有力推助了對馮同的挖掘。

馮同零零散散、瘋瘋癫癫透露出的信息,又像拼圖碎片,被姚昆姚芳兄妹細細厘清,初步看到了一個輪廓。

接下來,兄妹分工——妹妹做案頭,跟這張支離破碎的拼圖死磕;哥哥按妹妹提示、要求,展開資源和關系,查找、搜尋新的外部信息。


妹妹說“辛苦了哥”。

哥哥說“不辛苦,好人做到底”。

妹妹又說:“真能就此弄清一切,往後就不叫你哥了。”

哥哥反應一下,拼命壓住内心狂喜,動情地說:“這話,我可當真了啊。”


一個月後,山坡上的鮮花換了季,托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美麗,“拼圖”大緻完成了。

雖還有很多細節短缺或不确切,可在姚芳看來,已經算“清楚”了。

她明白,那些短缺和不确切,恐怕永遠都沒法改變。


“拼圖”描繪出的情景,大概是這樣的:

馮同出身醫學世家,父母都是醫生。

被他叫做“墨姨”的李墨君,實習時,師從他母親,相處親密。她整整年長馮同一輪,認識馮同時,馮同還是小學生。

1986年底,馮同父母随醫療隊赴西南邊陲巡診,途遇車禍,雙雙殉職。

馮同被醫院接管,實際基本由李墨君照料。倆人雖隻相差12歲,卻宛如母子……

馮同初中階段發育迅猛。

不知出于怎樣的心性和機遇,已屬“大齡”的李墨君,跟馮同由“母子”質變為“情人”。

常理推想,該是李墨君主動。可能,馮同一直在其“銀威”之下。

記錄表明的1990年春節後李墨君失蹤,時間上推斷,極大可能是因為發現懷孕。

出于隻有當事人才完全清楚的原因,身為醫生的李墨君,并沒做“常規處理”,而是隐居起來,想生下孩子。

上高中的馮同,強烈抵觸。

1990年初夏,他們嚴重争執,李墨君早産、出險,出事地點,就是那片開滿鮮豔芬芳野花的山坡。

一個八歲男孩,不意成了目擊者,被迫協助馮同掩埋了或許還有救的李墨君,最後關頭“搶走”早産的女嬰,救了孩子和他自己……

秋未至滿院香皆道金桂最尋常(鮮花滿山坡7好飯不怕晚)2

【孽果】

DNA檢驗對比,證實馮同就是姚芳的生父。

姚芳改稱“哥哥”為“昆哥”的當日,馮同結束了“獨立康複治療”,被送進精神病院。

傍晚,“昆哥”讓“芳妹”簽署了确認其為馮同親生女兒即“唯一合法繼承人”的法律文書,當然,是在律師的全程指導和見證之下。


當晚,由“兄妹”變成“準情人”的倆人,在“長包房”燭光晚餐。

“昆哥”趁酒興說出建立“馮同精神康複基金會”的宏偉構想,獲得“芳妹”很真誠地迎合。

“昆哥”愈發高興,露出想把今晚變成“洞房花燭”的意思。

“芳妹”羞澀一陣,說給她點兒時間,又說至少容她打幾個電話,一直忙着送狠心老爸進精神病院,耽誤了幾個事兒,都得馬上找補……

“好飯不怕晚!”

“昆哥”很開通,很興奮。

“芳妹”一句“好好洗澡”,說得他心癢如狂。


真的是好好洗了個澡!

他不記得,曾經像這一晚似的,那麼認真、那麼吹毛求疵地清洗自己,以至于洗罷很覺疲憊。出來一看,不見女人,卻收到“隔壁打電話,休息一下等我”的微信,于是很暢快地把女人特意體貼地斟好、放到床頭櫃上的紅酒,一飲而盡,很快甜蜜入夢。

被女人搖醒,已是後半夜了。

确切講,是淩晨3:37。

“還有精神麼?”

女人的溫言軟語,近在耳畔,令他從裡到外渾身瘙癢。


女人說,要有精神,就陪她去山坡,她出生的地方。

又說,或許,趁着月色,她會在那兒再出生一次。

他馬上想到“野戰”,完全顧不得要去的正是他曾死裡逃生的地方。

秋未至滿院香皆道金桂最尋常(鮮花滿山坡7好飯不怕晚)3


他們依偎在半山坡挖出骸骨位置附近,面朝燈火闌珊的五星級酒店。

他幾乎把女人“含”在懷抱裡。

女人的手,動情在他背後摩挲,從腰到肩,從肩到耳垂……

女人的另一手,翻看手機給他看,讓他“趁腦子還會想,幫忙把把關”。


他饒有興緻看起來。

讀到“馮同精神康複基金會”由她擔任理事長的“建議書”時,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讀到确認她是他現時唯一指定财産繼承人的申明時,他皺起眉咂把了一下嘴,輕輕“哼”一聲,淡淡說:“夠着急的啊……”

她耳語般說“當然着急啦”,親昵地揪揪他耳朵。

他渾身僵硬,毫無反應。

讀到他因内疚輕生的描述時,僵硬,變成毛骨悚然。


“你想幹什麼?!”他掙開她,氣哼哼撇了她的手機。

她直起,趴上他後背,撒嬌地說:“開個玩笑不行啊!”

“這種玩笑能開開麼!”他怒氣未消,但已不再毛骨悚然,身體稍放松。

她親熱地摟住他脖子,往他後脖頸子輕輕吹氣,噓聲說:“其實,很久以前,你就應該留在這兒的,不是麼……”

他聽出陰森寒意,嗅到死亡的氣息。


他想動,卻像凍僵了一樣,身體不聽使喚。

他想怒斥,給自己壯膽,剛提氣張嘴,就覺得她的手繞到脖子側面靠前部位,帶着一線森冷。

“你……”

他下意識瞥向感覺到一線森冷的地方,清清楚楚看見她指間緊緊夾着的、正往他肌膚裡緩慢、堅決切入的——手術刀!

秋未至滿院香皆道金桂最尋常(鮮花滿山坡7好飯不怕晚)4

蘭亭雨

2016年秋初稿·北京

2021年初整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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