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天繼續介紹科學哲學家，庫恩的哲學思想，前面我們介紹了科學革命的三個階段。首先是在一個穩定的範式下，大部分科學家都在緻力于解謎的常規科學工作；然後，會出現一些嚴重的反常或者反例，随着反例的不斷累積，直到引發危機；最終，舊的範式逐漸被抛棄，被新的範式所代替。

今天我們再進一步看看，科學革命的本質到底是什麼？庫恩說，大量反例的出現，是範式革命的前提條件。不過，在反例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大部分科學家還是會把反例當成是異常的，他們不會馬上抛棄當前的範式，而是傾向于去調整實驗和觀察數據以匹配範式，或者适當調整範式以兼容反例。比如當時托勒密的日心說範式下，關于行星位置和歲差方面，按照托勒密範式做出的預言，和當時的最佳觀察數值之間總是存在一些不一緻的情況，而進一步縮小這些細小的不一緻，就成為了後來很多天文學家的重要工作。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實際觀察數值和預測數值之間的不一緻情況越來越多，在這個地方糾正了，在另外一個地方又出現了。直到有一天，科學家們意識到，當前的範式必須做出重大改變，而這個時候，就離新範式的到來不遠了。就像庫恩說的，科學就像制造業一樣，更換工具是一種浪費，隻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會這麼做。危機的意義就在于，它指出了更換工具的時機已經到來了。

但這裡有一個問題，為什麼科學的演化必須以“範式”的方式進行呢？而不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呢？這就要回答這本書的書名“科學革命的結構”，科學為什麼一定會以“革命”的方式演化呢？革命這個詞通常是用在政治學中的。在政治革命中，是因為一部分人意識到當前的制度無法有效解決一些現實問題，于是用革命的方式推翻現有制度，建立一套新的制度來解決問題。而科學革命也是類似的寓意，是因為科學家們意識到無法利用現有範式有效地探索自然界的某一方面，需要新的範式來予以解決。

其實科學的範式革命和我們通常理解的累積式的進步是完全兩種不同的思路。在庫恩之前，科學是一種累積知識的活動的觀點是一種主流的觀點。比如按照邏輯實證主義的觀點，科學的進步是一個知識不斷累積的過程，這個過程就像是修建房屋一樣，是層層疊加的，為什麼它必然是以一種革命的方式出現的呢？我們從一個例子來看。

很多人認為，牛頓力學理論僅僅是愛因斯坦相對論力學理論的一個特例，是在大尺度物理世界的一個特例，如果按照這樣的說法，那麼牛頓力學力量就可以從愛因斯坦相對論力學理論中推導出來，但實際上并不能，是因為愛因斯坦的理論和牛頓的理論中，有很多核心和底層概念的内涵是完全不一樣的。你讓牛頓理論中的質量是守恒的，而愛因斯坦理論中的質量，是可以轉變為能量的。而隻有在相對速度較低的情況下，兩種質量才能以相同的方式來測量。另外，牛頓理論中的時間和空間都是絕對的，而愛因斯坦的理論中也是相對的。

雖然愛因斯坦的理論可以解釋包括牛頓理論能解釋的現象，但也不能說，它們是相似的理論，因為它們底層核心概念的定義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才是科學革命的本質，所以，庫恩說：科學革命就是科學家據以觀察世界的概念網絡的變革。世界并沒有發生改變，而是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和基本的假設發生了轉化，這是科學革命的本質。

我們來舉一個例子，我們常常說“認識革命”，認知革命和科學革命有相似的本質，我們所經曆的經驗和事實并沒有發生改變，而是我們對事情的認識發生了改變。比如過去我們對成功的定義就是實現财務自由，或者成為千萬富翁，這是一種認識，我們對成功、自由、财富、權力都有一些基本的認知。你有一個很成功的朋友，他實現了财務自由，身價幾千萬，曾經是你的偶像和奮鬥目标。但是有一天，你的朋友喝完酒，聲淚俱下地跟你哭訴，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徹底失敗的，或許是因為家庭感情破碎，身心疲憊，或許是因為積勞成疾，身患重病，總之，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徹底失敗的。

這件事對你的人生觀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因為你的“成功”的定義發生了動搖，甚至徹底改變了，你開始意識到“成功”并不等于财富。據此，你重新構建了對成功、财富、自由、幸福的理解，賦予了你價值觀中，這些核心概念以新的内涵，這個過程，我們也可以說，你的認識發生了“革命”，這個過程和科學革命是類似的。

所以，庫恩說，牛頓力學理論并不僅僅是愛因斯坦相對論力學理論的一個特例，從牛頓的理論到愛因斯坦的理論，他們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因為它們理論中底層的核心概念的内涵發生了改變，而且在此基礎上構建了一整套全新的概念網絡，所以庫恩說：科學革命就是科學家據以觀察世界的概念網絡的變革。或者我們也可以說，科學革命就是世界觀的改變，但這個過程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順理成章，科學革命在現實中是如何發生的，我們下一篇文章接着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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