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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5 02:25:19

開講之前,先來一句話:"中央領導走到田中間來"。

這句話用河洛語是這麼說的:"中央領導行來到田中央dion yon/yan lin dou giaN lai gao can dion eN"。

注意這句話有兩個"中央",在普通話裡的讀音是完全一樣的,但河洛語說的卻是不同的讀音,第一個"中央"說文讀音"dion yan/yon",而第二個"中央"說的是白話音"dion eN"(不解eN音就是"央"字的,回家問問序大人插秧的"秧"用河洛語怎麼說,馬上就能明白過來)。這種例子還可以舉出很多很多,類似的還有"咱-人來去香港買香lan lai kee hion/hian gan vei/vui hiuN/hiauN"等等同一句話裡同字不同音的例子,有點神奇是不是?但對于閩南人來講卻是再稀松平常不過了,不過自然歸自然,說者卻大多數是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說的,這其中有什麼奧妙呢?

奧妙就在于河洛語有兩套并行使用的發音系統:白話與文讀,其中白話音是先秦的上古音,而文讀音是隋唐的中古音。想想看,咱們的北方朋友們,你們現在聽閩南人講話,就猶如在同一時間回到先秦與大唐,多幸運多美妙,好好珍惜我們哦。

說到這裡,很多人肯定認為我在"歕雞胿bun gei/gwei gui"(河洛語,意思是把雞的腺胃吹大,即吹牛誇大之意),什麼上古、中古的。我說沒辦法,老天爺就是這麼任性,非得讓我們閩南人用千年老舌頭給大家講古話,你别以為古代沒有錄音機我們就是瞎掰哦,下面就讓我把道理給大家一一說來:

  • 雖然古代沒有錄音設備,漢語也不是字母文字,但我們有老祖宗留給我們的自帶畫像,而意義完全不會丢失的寶貝-漢字,我們也有各種古籍留世,如《詩經》,我們還有中古韻書-隋唐的《切韻》、《唐韻》等等韻書與字典來做研究工具,所以很多很厲害的學者專家就依托這些中古韻書,結合像我們閩南人這種"古老中原人群"的發音、甚至參考同屬漢藏語系的藏苗族的語音,以嚴密的邏輯舉一反三地大緻還原了先秦的上古音,結果驗證了閩南人說的河洛語白話音就是最接近上古音的。我說過了我不想勉強自己去做太多學術上的論述,說太多學術大家也看不下去,告訴大家有這麼一回事就行了,有興趣的可以自行上網搜索相關學者的材料,你就會發現我不是"臭彈cao duaN"(河洛語,也是吹牛誇大之意)的哦;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1

  • 同理,上古先秦音都能順藤摸瓜、反推還原,中古的隋唐音那就更不在話下,因為有上面所說的這些隋唐韻書的存世和治學嚴謹的專家學者們的研究(自誇一下,我在上篇文章中也小小地貢獻了一些從韓、日漢字詞的發音來佐證的研究方法)。結果驗證了河洛人的文讀音基本上就是隋唐标準正音,而為什麼說是基本上?因為還有一小部分河洛語的文讀音是引入了宋元明清包括現代普通話的官方正音,這和鄰國朝鮮的情況有一些些的類似,這裡就不再啰嗦,大家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就行了。(切韻、反切就是古代的拼音方法,用兩個字的音來拼出一個字的音,即取第一個字的聲母和第二個字的韻母來拼成,大家知道北京人的"西紅柿炒雞蛋"經常快讀成"胸炒雞蛋"就能理解什麼是反切了)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2

說了半天,好像還沒說明白什麼是河洛語的白話音,什麼是河洛語的文讀音。簡單說吧,話語中涉及普通的、日常的、民間的就說白話音,涉及正式的、文書的、官方的就說文讀音,比如:

  • ·平日看到下雨了,要講白話音"落雨lou hau",而說到明天天氣預報是暴雨的時候會說文讀音"暴雨bau wu/yi",兩個雨同字不同音但聲母近似;
  • 衣領在白話中稱"颔兒領 am a liaN",在這裡"領"發liaN的白話音;但說到"領導"的"",要念文讀音lin才算是正确的表達,兩個"領"是同字同聲母而音略異;(颔兒,即脖子的意思,請務必注意這個"兒"字,後續我會專文介紹河洛語的兒化音是無處不在的,比北京話多得多的,名貴中藥片仔癀的"仔"字其實是個大錯字,真的!?沒騙你,趕緊去注冊個"片兒癀"商标或域名先,保準你賺大錢,然後好好關注我看後續文章哦
  • 說一個人長大成人了,河洛語會說:"大漢了,已經成大人了dua han la,yi gin jiaN dua lan la",注意這裡的"大人"是發白話音 dua lan的,而在戲曲表演中稱呼官老爺是必須文绉绉地道"大人 dai lin/zin"的,如果你說的是dua lan,官老爺一定會給你一巴掌的,此大人非彼大人,基本上一字即一音的北方朋友一定看暈了吧;(關于中國為什麼被稱為Cine、China,和這部分内容高度相關,後續文章會給大家猛料的)
  • 還有河洛語說姓名也是文白分開讀的,講到一個人的姓名的時候,基本上姓要發白話音,而名一定是要念文讀音的。拿咱們的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名諱來說吧,""讀作白話音"dan"(對應的文讀音是din,比如說到藥材名"陳皮"時是讀作文讀音din pei/pui),而聖王其名字"元光"必須用文讀音"ngan gon"來讀才是正确,"光"字在這裡是一定不可以發白話音"geN/guiN"的。姓之所以發白話音,是因為老祖宗在先秦時期就是這麼說自己的姓的,後代必須得原滋原味地保留這條Y染色體,不可以亂改基因的哦。大家可以對照自己姓名的河洛語發音看看是不是這麼一回事,而名要讀作文讀音是為了表示正式,因為每戶有添丁都必須得向官府報戶口而且長大了還要憑這個名号來考功名的嘛-:)(姓的發音也有部分例外,比如林lim姓、何ho姓,是發文讀音的。這個"何"字在我後續的文章裡還有重大的白話音的解密作用,先賣個關子,大家關注了就能及時看到哦)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3

  • 還有看到一些地名、機構的字号、品牌、來自書面的詞語等等,一般都需要使用文讀音,但有時各地習慣也會有些差異,大體上約定俗成即可。比如說"x x大學",可能是當年文武雙全的國姓爺鄭成功特别重視教育的原因吧,台灣的河洛語幾乎全島都遵循文讀的規範,讀作文讀音"x x dai hah",中學小學也一樣,讀"dion hah"和"xio hah",但在閩南漳廈泉三地,卻基本上都是讀作" x x dua o"的白話音,隻有在說簡稱時才說文讀音" x dai";還有像"清明"這種時節專用名詞,按道理應該都發文讀音"qin min",漳州就是按這個規範來的,泉廈卻有好些地方說的是白話音"qiN miaN",饒是有趣;再有,到國外留學的留學漳州說的是文讀音"liu hah",而廈門說的是白話音"liu o",也是有點意思;同樣,比如說"文藝青年"的"青年",泉漳廈台都說的是文讀音"qin lian",而潮汕地區說的卻是白話音"qiaN ni",廈漳泉台的人猛一聽會内心一震"啊?綠色的奶!"的(輕松一下,沒有任何嘲笑之意哦);
  • 最後也是最不能忽視的是古詩詞朗誦,特别是唐詩,使用文讀音是必須的,否則平仄押韻可能會出錯,比如初唐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輔三秦,風煙望五。(津,文讀音jin)。

與君離别意,同是宦遊。(人,文讀音lin/zin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文讀音lin

無為在岐路,兒女共沾。(巾,文讀音gin

在這裡"人"不可以用上古白話音"lan"來讀,要用中古隋唐文讀音"lin/zin",否則和普通話一樣不押韻。而"巾"字,泉廈的同學們要特别注意不可讀成白話音"gun",要讀文讀音"gin",漳台則無此顧慮,因為已經文白同音為"gin";(就不錄音展示了,本人理工老男一個,聲音不是很好聽,後續看看有沒有美女記者願意來幫忙)

東拉西扯一堆,我們還是從零開始,看看最基本的漢語數字,從一到十,河洛語的文讀音與白話音到底有什麼異同之處: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4

在這十個字裡面,除"二""的習慣用字文白有所不同外,"七"是文與白完全同音,"三"和"五"是文白近音,其餘有的是同聲母不同韻母,如四、六、八、九,有的是韻母相同而聲母不同,如"一",而"十"是音不同但聲母近似。這樣的統計樣本空間雖小,但也從一個局部反映了從上古先秦音到中古隋唐官音的這樣一個既一脈相承又有所融合與變化的親緣關系。冗冗無代志yin yin vo dai ji的經常看韓劇的盈盈美代子們還可以打開翻譯軟件把韓語的相應讀音也加到文讀音後面去,或懂得粵語或客語的也可以加上這兩種發音,再把現代漢語普通話的讀音放在最下面一行來做全面的比較,那從古至今的語音的傳承與變化關系瞬間就一目了然了。不了解河洛語的朋友們,這是給你們的額外福利哦。

問題來了,河洛語既有文讀又有白話,那到底這兩種語音是什麼關系呢,我下面用數學集合的概念給個大緻的示意: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5

意思就是說河洛語的文讀音和白話音是有交集的,即有相當一部分是同音的,而不同音的部分其實也或多或少存在聲母或韻母相同或近似的現象。窺一斑而知全豹,大家看看上面那張從一到十的讀音比照表大概心裡就有數了。

說完河洛語的上古音-白話音和中古音-文讀音,可能大家還會問:為什麼河洛語的這兩種讀音體系在來到閩南後的一千多年裡都沒什麼變化?

除了曆史、文化、地緣、人口等等我已經在上一篇文章:河洛語是唐宋之前中國的通用語 - 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1)中提到的原因之外,我還想特别強調的一點就是,當年"光州固始幫"的兩次大移民,尤其是陳氏父子帶領的那一次,是成規模、成建制的人口與文化的大遷徙,這個"固始幫"完全可以稱得上"大唐光州固始閩荒生産建設管理兵團",老祖宗他們不是來逃難也不是來旅遊的,那是士農工商、将兵官民一起成群結隊過來的,是自帶方便面-白話和普通話(文讀音)一起來的,不是鬧着玩的,而來之也就安之,那之後山高那個皇帝遠,小日子一直過的那個舒坦和滋潤,又沒有太多的外人來騷擾和挑戰老大的地位,有時間也有精力努力生産自己的後代,自然而然這兩種老祖宗的語音也就不會輕易地被改變或帶偏。而且唐時的漢字也已經足夠用了,即使不斷有新的詞彙出現,對這兩種語音來說,說學逗唱那簡直就是輕松帶微笑、綽綽而有餘,所以語音沒什麼變化是很自然的。

隻有閩南人才能聽懂的閩南話(再回古中原-重新認知閩南話之開篇)6

當然,現在這種局面正在慢慢地發生改變,很多年輕人普通話和英語的水平都可以甩閩南話好幾條街,城市裡閩台人家的孩子聽不懂河洛語的大有人在,更别提能流暢地對話了,這也是蠻堪憂的一點。我在這裡特别想要呼籲一下在地家長們多少讓孩子學點河洛語,不說别的,蠻實用的一點就是能給孩子學好文言文帶來很大幫助。

當然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河洛語音也會有一些新的變化,比如一些文讀音用多了就逐漸地取代了一些白話音而成為新的白話音,一些明代以後的新的官方正音包括現在的普通話也有部分加入了文讀音系統,成為新的文讀音,這在語言學上稱之為層次音,但比例還是較少,所以到現在為止基本上還是保留原汁原味的古代中原正音。

好了好了,一不小心篇幅又太長了,該收筆了。篇尾再顸-颟(河洛語,颟顸兩字倒裝、連讀切音為ham/hab,自以為是自大自誇之意)一下下,本文我可是一氣呵成的哦(确實是吹牛)。最後的福利給你:一氣呵成,屬成語,在河洛語裡應該念文讀音yit kee ho sin,而非得用白話來說可以說"一氣呵出去,好勢了,jit kui hua cok kee,ho sei/see la"。

下一篇大概會是有關河洛語之古樸與文雅的話題的,敬請期待哦。

注:

文中的河洛語拼音系本人自創,采通俗易懂原則,就是優先使用通行的漢語普通話拼音(去掉卷舌聲母),而無法用普通話拼音來正确拼寫的,就使用大家相對熟悉的英語拼寫方式來标注,再沒有,就采用文字注釋方式加以解釋,而所有的音調值都不做标注,因為廈漳泉台間有一些調值差異,以及無論地域差異整個河洛語本身都存在從單字到短句再到長句的變調現象(類似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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