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之推不言祿》選自《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記述的介之推不願受晉文公封賞,并與母親一起隐居的曆史事件。
【題解】
介之推,一些史料中也稱介子推,或介之綏、介推,春秋時期晉國大臣,他與伍子胥、管仲一起,被後世稱為“春秋三傑”。然而作為“春秋三傑”之一,介子推的事迹在目前的正史資料中實在無法了解太多還有,除《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零星的記載之外,還有司馬遷在《史記·晉世家》中有所記載,而其他史書幾近于零。
《列仙傳》中說介之推姓王,名光,字裕。不過在無白書生看來,他的名字應該和燭之武的名字相似,亦可以理解為介地一個叫推的人。
介,春秋時小國名,在今山東省青島市,被稱為東夷之國。《左傳·僖公二十九年》中有介國君侯葛盧曾經朝見魯僖公并解牛語的記載。因此,介之推的祖籍則有可能在山東。
現在最廣泛的觀點是介之推的祖籍在山西,一說為山西夏縣裴介村;一說為銅鞮人(山西沁縣南),這大概是根據介之推在晉國為臣推論而得。
既然能和伍子胥、管仲合稱“春秋三傑”,為什麼史書裡沒有關于他的詳細記載呢?這似乎是一個謎。而我們對于介子推的認知,大多是通過“寒食節”或是“清明節”的傳說中得來的。然而這畢竟是傳說,傳說本身就含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作為故事,我們可以接受,但作為曆史,恐怕還有很多地方值得商榷。
通過《史記·晉世家》,首先可以明确的是,介子推當時是晉公子重耳的一名随侍,跟随重耳四處奔波,最後得以回到晉國,幫助重耳做了國君,史稱晉文公。至于割大腿上的肉給重耳吃這件事卻沒有提及,看來司馬遷也不敢确定此事的真假,也可以肯定地說,司馬遷寫《史記·晉世家》時所掌握的史料中根本就沒有這麼回事。
晉文公接手了晉國的政務之後,對當年随從他逃亡的大臣們進行賞賜。封賞還沒有進行完畢,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事,晉文公不得不把封賞的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原來當時的周襄王因他的弟弟王子帶發難而逃到鄭國居住,于是派人來向晉國告急,意思是你得替我收拾王子帶他們啊。
然而晉文公卻考慮到晉國才剛剛安定下來,如果出兵的話,恐怕國内會發生動亂。他心裡隻想着這件事情了,封賞還沒有輪到介子推呢。所以司馬遷在《史記》中說:“是以賞從亡者未至隐者介子推。”于是就發生了《介之推不言祿》一文中所記述的事情。
【原文】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内棄之。天未絕晉,必将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财,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
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怼?”
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
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
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顯也。”
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隐。”遂隐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注解】
晉侯賞從亡者:指晉文公,即重耳。他逃亡在外十九年,在秦國的幫助下回晉繼承君位。賞:賞賜。從亡者:跟随文公出亡在外的大臣。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記載:“從者狐偃、趙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這些“從者”之中,卻沒有出現介之推的名字。
獻公:重耳之父晉獻公。惠、懷:指晉惠公和晉懷公。惠公是文公重耳的弟弟,是懷公的父親。
二三子:相當于“那幾個人”,指跟随文公逃亡諸臣。子是對人的美稱。
誣:欺騙。
下義其罪:義,這裡作動詞,“認為……義”,意思下面的人把罪過當做是合乎道義的行為。
上賞其奸:上面的人卻在對這種欺騙行為加以封賞。
蒙:欺騙。
盍:何不。
怼(duì):怨恨。尤而效之:尤:罪過,過錯。效,效法,仿效。
文:花紋,裝飾。
綿上:地名,在今山西介休縣南、沁源縣西北的介山之下。
田:封田、祭田。
以志吾過,且旌善人:志,記載。旌,意為表彰。
【譯文】
晉文公賞賜跟着他逃亡的人們,介之推不去要求祿賞,而晉文公賜祿賞時也沒有考慮到他。
介之推說:“獻公的兒子有九個,現在惟獨國君還在。惠公、懷公沒有親信,國内外都抛棄他們。天沒有打算滅絕晉,所以必定會有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君王又是誰呢?上天實際已經安排好了的,而跟随文公逃亡的人卻認為是自己的貢獻,這不是欺騙嗎?偷竊别人的錢财,都說是盜竊。更何況貪圖天的功勞,将其作為自己的貢獻呢?下面的臣子将罪當做道義,上面的(國君)對這奸詐的人給予賞賜。上下互相欺瞞,難以和他們相處啊。”
他的母親說:“你為什麼不也去要求賞賜呢?否則這樣貧窮地死去(能去埋怨誰呢?”
回答說:“既然斥責這種行為是罪過而又效仿它,罪更重啊!況且說出埋怨的話了,以後不應吃他的俸祿了。”
他的母親說:“也讓國君知道這事,好嗎?”
回答說:“言語,是身體的裝飾。身體将要隐居了,還要裝飾它嗎?這樣是乞求顯貴啊。”
他的母親說:“你能夠這樣做嗎?那麼我和你一起隐居。”便一直隐居到死去。
晉文公沒有找到他,便用綿上作為他的祭田。說:“用它來記下我的過失,并且表彰善良的人。”
【解析】
對照《左傳》,我們可以看出,《史記》中關于介之推的記載略有不同。
首先,《左傳》那些跟随重耳流亡的臣子中并沒有 介之推的名字,而《史記·晉世家》中卻有“是時介之推從,在船中”的記載。
其次,《左傳》中直接寫“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而《史記》中卻說“是以賞從亡者未至隐者介子推。”意思是因為周王室的事情耽擱了,賞賜還沒有輪到介之推。
第三,《史記》中又多了一個“介之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的情節。
“從者憐之”,就為他鳴不平。他們在晉文公的宮門上挂了一個牌子,上面寫道:“龍想上天,需有五條蛇輔佐。現在龍已騰入雲霄,四條蛇各自進入了自己的殿堂,隻有一條蛇獨自悲怨,最終沒找到自己的去處。”
文公看到了之後,說:“這說的是介子推啊,我隻為王室的事情擔憂了,還沒能考慮到他的功勞。”看來他心裡還挺明白的。
于是文公派人去叫介子推,但介子推已經躲起來了。經多方打聽,文公知道了介子推就住在綿山(今屬山西晉中介休市)上,于是就把整座綿山都封給了他作為他的封地,稱之為介推田,又把綿山改名為介山,用來“以記吾過,且旌善人”。
無論是《左傳》還是《史記》,裡面既沒有介之推割大腿上的肉給重耳煮肉湯吃的記載,也根本找不到任何關于晉文公放火燒山逼介子推現身的蛛絲馬迹,那麼“豁股說”和“燒山說”又是怎麼興起的呢?
描述介子推抱木而死的古籍也不少,像《莊子·盜跖》、西漢經學家劉向的《新序·節士篇》、《韓詩外傳》等。但這種描述文學性較強,當屬于傳說的範疇。既然是傳說,我們就不再糾結于它的真實性了,那麼這個傳說的存在是不是有它的合理性呢?
當初晉文公派了那麼多人去山中尋找介子推,為什麼就沒有找到呢?由于曆史條件的限制,在那麼大的一座山上尋找一個兩個人,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于是就有人獻計說放火燒山吧,用火把介子推給逼出來,晉文公還真的這麼做了。
然而晉文公難道就沒有考慮過放火燒山可能會引起其它的後果嗎?山上若是還有别的百姓怎麼辦?山火會不會危及周圍村落的百姓?再說介子推既然躲藏了,你以為用火就能把他逼出來嗎?
傳說的結果是介子推被燒死了,和他一起死的還有他的老母親。你一個人死也就死了,隻是可憐了你那白發蒼蒼的老娘啊!
人們把你稱為“春秋三傑”之一,你本來是有能力有義務幫助晉文公治理好國家的,可是你卻甯願被燒死也不幹,這是“忠”嗎?連累你的老母親也跟着身亡,“百善孝為先”,這是“孝”嗎?如此不忠不孝,何有“傑”字一說?人們大都贊美你的“節義”,殊不知儒家的思想裡“節義”前面還有“忠孝”二字!所以,這個傳說經能得起曆史的拷問嗎?
相對于傳說,我甯願相信司馬遷的《史記》,因為《史記》裡雖然沒有交代介子推的最後結局,卻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想象和祝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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