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把西湖比西子，可知西子指何人？

老黃牛詩話<1>

宋代大文豪蘇轼有一首很著名的詩，現代人幾乎人人皆知，人人會背。詩的全文是：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但是，這首詩所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呢？

大家一定會說：非常明顯，這首詩表達的意思就是對美麗西湖的贊美。



這個解答當然是不錯的。但是老黃牛要問，除此之外，蘇轼寫這首詩的時候，心中是否還另有隐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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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轼這首詩寫作于公元1073年，即宋神宗熙甯六年，當年蘇轼36歲。

兩年前，即公元1071年熙甯四年，蘇轼上書談論新法弊病。王安石命禦史謝景在神宗面前陳說蘇轼過失，于是被貶為杭州通判。



此時的蘇轼，身遭誣陷，遠離京師，被幾個好友相邀來西湖飲酒。也恰在此時，遇見了清純美貌的歌妓王朝雲。王朝雲當年雖然隻有12歲，但長得明目皓齒，娉婷秀麗。她早已仰慕蘇轼大名，今日得見，顧盼之間，流光溢彩。蘇轼眼前一亮，心胸壑然大開。

就在筵席之上，蘇轼即興寫下了題為《飲湖上初晴後雨》那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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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湖上初晴後雨》實際是兩首詩，全文如下：

其一：

朝曦迎客豔重岡，晚雨留人入醉鄉。

此意自佳君不會，一杯當屬水仙王。

其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以上兩首詩，如果說第二首是贊美西湖的美景，那末第一首就是敘述飲酒的湖上情形。

第一首詩的第一、二句，描寫了飲酒的經過；第三、四句，抒發的就是蘇轼的内心。

“此意自佳君不會”，是說心中有不便說出的“佳意“；“一杯當屬水仙王”，明白無悮地點出了自己的意中人。

第二首詩的字面是寫景，實際也是喻人：“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裡指的“西子”是誰？隻有蘇轼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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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闌人散之後，蘇轼回想起湖上飲酒的情景，心中實在難以釋懷。于是拿起筆來，又寫了下面這首詞：

“鳳凰山下雨初晴。

水風清，晚霞明。

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

何處飛來雙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聞江上弄哀筝。

苦念情，遣誰聽。

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

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江神子·湖上與張光同賦》）

“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他把王朝雲比作初開的荷花。“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他後悔當時沒有與她細敘衷腸。

最後，終于下定決心，經過與夫人商量，托人把王朝雲找到，做了身邊的侍女。



<5>

王朝雲來到蘇轼身邊，從此跟随他颠沛流離，奔走四方。

公元1079年，宋神宗元豐二年，43歲的蘇轼在湖州任上，因“烏台詩案”,被押解回京城，打入死牢，後貶到黃州。

此時夫人王閏之留在京京城照料老小，隻有王朝雲伴随他前往黃州。

公元1083年，宋神字元豐六年，22歲的朝雲為蘇轼生下一個兒子。蘇轼為他取名“蘇遯”。“遯”音義同“遁”，是遠離政治旋渦的意思。想起昔日的名躁京華，而今卻“自漸不為人識。”都是因為聰明反被聰明誤，因而寫下自嘲詩一首：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唯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一年多以後，蘇轼奉诏命改任汝州團練副使。赴任途中，兒子不幸中暑，在朝雲的懷抱中夭亡。

<5>

兩年後，蘇轼60歲那年，再次被貶到惠州。地域邊遠，瘴毒蠻荒。王朝雲無怨無悔地緊相跟随。二人含辛茹苦，患難與共。他們一起種樹養花，一起作詩遊湖。



為感激朝雲對自己的不離不棄，蘇東坡曾作詩雲：

“不似楊枝别樂天，恰如通德伴伶元；

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禅。

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姻緣；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雨仙。”

到惠陽的第三年，朝雲不幸染瘟疫亡故，年僅36歲。

此後，蘇轼的人生履曆中再沒有留下任何女子的痕迹，朝雲竟成了東坡居士愛情的絕響。

<7>

朝雲與蘇轼相伴相知，蘇轼所寫的詩詞，每一首都會引起朝雲的共鳴。

蘇轼被貶惠州時，朝雲常常唱蘇詩《蝶戀花》詞為蘇轼解悶。每當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時，就傷心不止，悲不自勝。 蘇轼大笑說：“我正悲秋，而你又傷春了！” 朝雲去世後，蘇轼“終生不複聽此詞”。

公元1095 年蘇轼58歲，夫人王閏之病逝于京畿。王朝雲在跟随蘇轼22年後，終于在34歲時成為他的正式伴侶。

一日，蘇東坡指着自己的腹部問侍女們：“你們知道我這裡面裝的什麼嗎？”有人說是文章，有人答是見識。

隻有王朝雲笑着說：“您肚子裡裝的是一肚子的不合時宜。”

蘇轼聞言笑道：“知我者，惟朝雲也。”



<7>

朝雲逝去後，蘇轼寫了如《朝雲墓志銘》、《惠州薦朝雲疏》、《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題栖禅院》等許多詩文，來悼念他的這位紅顔知己。

其中著名的《西江月-梅花》，着力寫出了朝雲高尚的情操和風貌：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

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挂綠毛麼鳳。

素面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

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蘇轼還在朝雲墓地築了一座“六如亭”，并親手寫下一副楹聯，寄托了自己對朝雲的哀思：

上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

下聯：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202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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