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小說裡的陸小鳳?正文 第十五章 巧計出重圍 四月十二,黃昏天漸漸黑了,大殿裡燈火已燃起,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古龍小說裡的陸小鳳?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正文 第十五章 巧計出重圍
四月十二,黃昏。天漸漸黑了,大殿裡燈火已燃起。
橫梁上卻還是很陰暗,陽光照不到這裡,燈火也照不到,世上本就有很多地方是永遠都不沒有光明的。
有些人也一樣。
難道陸小鳳已變成了這種人,他這一生難道已沒有出頭的機會,隻能像老鼠般躲在黑暗中,躲避着西門吹雪。
也許他還有機會,也許這次行動就是他唯一的機會,所以他絕不能失手。
可是他并沒有把握。
誰能有把握從石雁頭上摘下那頂道冠來?他這一個人都想不出。
大殿裡又響起了腳步聲,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腳步雖然走得很重,腳步聲卻還是很輕。
因為他全身的氣脈血液都已貫通,他雖然也是血肉之軀,卻已和别人不同。
他身子裡已沒有渣滓。
陸小鳳忍不住将眼睛貼着橫梁,偷偷的往下看,一行紫衣玄冠的道人魚貫走人大殿,走在最前面的人,竟是木道人。
他和木道人相交多年,直到此刻,才知道這位武當名宿的功力,比任何人想像中都要高得多。
石雁還沒有來,主位上的第一張交椅是空着的,木道人卻隻能坐在第二張椅子上。
雖然他德高望重,輩分極尊,可是有掌門人在時,他還是要退居其次。
這是武當的規矩,也是江湖中的規矩,無論誰都不能改建口大廳裡燈火輝煌,外面有鐘聲響起,木道人降階迎賓,客人們也陸續來了。
每個人的态度都很嚴肅,鷹眼老七他們的神情更凝重,顯然還不能忘記今天白天發生的事。
那高大威猛的老人也到了,坐位居然還在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之上。
他又是什麼身分?為什麼從來不在江湖中露面?此刻為什麼又忽然露面了。
陸小鳳一直盯着他,心裡總覺得自己應該認得這個人,卻又偏偏不認得,大殿中擺的椅子并不多,夠資格在這裡有坐位的人并不多。
客人們來的卻不少,沒有坐位的隻有站着。
鐵肩、石雁、王十袋、水上飛、高行空、巴山小顧、鷹眼老七,他們身後都有人站着,每個人都可能就是在等着要他們命的、這些人之中,有哪些是已死過一次又複活了的?誰是杜鐵心?誰是關天武?誰是婁老太太?
陸小鳳正在找。
他們易容改扮過之後的面貌,除了老刀把子和犬郎君外,隻有陸小鳳知道。
犬郎君已将他們每個人易容後的樣子都畫出來交給了陸小風一在第一流的客棧裡,廁所總是相當大的,除了方便外,還可以做很多事。
海奇闊殺的那條狗,既然真是條狗,犬郎君到哪裡去這秘密是不是也隻有陸小鳳知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甚至連那個沒有脆的石鶴,現在那已有了張臉。
他們顯然都在緊緊盯着自己的目标,隻等燈一滅,就竄過去出手…
唯沒有對付的,好像隻有木道人,是不是因為他久已不問江湖中的事,老刀把子根本就沒有将他當做目标。
陸小鳳沒有再想下去,因為這時候他自己的目标也出觀戴着紫金道冠的武當掌門真人,已在四個手執法器的道愛護衛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這位名重當代的石雁道長,不但修為功深,少年時也曾鬥經萬戰,他的劍法、内力和修養,都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可是現在看來竟似很疲倦,很衰老,甚至還有點緊張。
石雁的确有點緊張。
這麼多佳賓貴客,他雖然不能不以笑臉迎人,可是心裡卻覺得緊張而煩躁。
近十年來,他已很少會發生這種現象。
今天他心裡仿佛有種不祥的預感,知道一定會有些不幸的事發生。"也許我的确已應該退休了。他在心裡想:"去找個安靜偏僻的地方,益兩間小木屋,從此不再問江湖中的是非,也不再見江湖中的人。"隻可惜到現在為止,這些還都是幻想,以後是不是真的能及時從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中全身而退,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若不能把握時機,很可能就已太遲。
每當他緊張疲倦時,他就會覺得後頸僵硬,偏頭痛的老毛病也會發作。
尤其現在,他還戴着頂分量很重的紫金道冠,就像是鍋蓋般壓在他頭上。
佳賓貴來迎接他。
雖然他知道他們尊敬他,隻不過因為他是武當的掌門。
雖然他并不完全喜歡這些人,卻還是不能不擺出最動人的笑容,向他們招呼答禮。
這豈非也像做戲一樣?-
你既然已被派上這角色,不管你脖子再硬,頭再疼,都得好好的演下去。
大殿裡燈火輝煌。
在燈光下看來,鐵肩和王十袋無疑都比他更疲倦,更衰老。
其實他們都早巳應該退休歸隐了,根本不必到這裡來的。
他并不想見到他們,尤其是王十袋:"明明是個心胸狹窄,含毗必報的人,卻偏偏要作出遊戲風塵,玩世不恭的樣子"還有那總是喜歡照鏡子的巴山小顧,他實在應該去開妓院的,為什麼偏偏要出家?
世界上為什麼有這許多人都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典禮已開始進行,每一個程序都是石雁已不知做過多少次的,說的那些話,也全都不知是他已說過多少次的。
無論他心裡在想什麼,都絕不縣出一點錯誤,每件事都好像進行得很順利。
接着他就要宣布他繼承人的姓名了。
他用眼角看着他們下幾個最重要的弟子,越有希望的,就顯得越緊張。
假如他宣布的姓名并不是這幾個人,他們會直什麼表情?别人會有什麼反應?
那一定很有趣?
想到這一點,他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
可是他很快就抑制了自己,正準備進行儀式中最重要的-節"就在這時,大殿裡有盞水不熄滅的長明燈,竟忽然滅他心裡立刻生出警兆,他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預感已将靈驗。
幾乎就在這同一刹那間,大殿内外的七十二盞長明燈,竟突然全都熄滅。
幾縷急銳的風聲響過,神龛香案上的燭火也被擊滅。
燈火輝煌的大殿,竟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連串慘呼,一道更強銳的風聲,從大殿橫梁上往他頭頂吹了過來,吹動了他的道冠,竟仿佛是夜行人的衣快帶風聲。
他伸手去扶道冠時,道冠已不見了。
"嗆"的一響,他腰上的七星劍也已出鞘,卻不是他自己拔出來的。
他身子立刻掠起,隻覺得脅下肋骨間一陣冰冷,仿佛被劍鋒劃過。
這件事幾乎也全都是在同一刹那間發生的。
大多數人根本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然更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應變。
那些,使得這突來的變化顯得更詭秘恐怖。
慘呼聲中,竟似還有鐵肩和王十袋這些絕頂高手的聲音,然後就聽見木道人在呼喝。"誰有火折子?快燃燈。"他的聲音居然還很鎮定,但石雁卻聽得出其中也帶着痛苦之意。
難道他也受了傷。
雖然隻不過是短短的一瞬時光,可是在每個人感覺中,都好像很長。
這-瞬間發生的事,更是每個人都水遠忘不了的。
燈終于亮了,大家卻更吃驚,更恐懼。
誰也不能相信自己眼睛裡看見的事,這些事卻偏偏是真的鐵肩,王十袋、巴山小顧、水上飛、高行空、鷹眼老七,還有武當門下幾個最重要弟子,竟都已倒了下去,倒在血泊裡。
王十袋腰上甚至還插着一把劍,劍鋒已直刺入他要害裡,隻留了-截劍柄。
木道人身上也帶着血迹,雖然也受了傷,卻還是最鎮定。
"兇手一定還在這裡,真相末明之前,大家最好全都留下來。"事變非常,他的口氣也變得很嚴肅:"無論誰隻要走出這大殿一步,都不能洗脫兇手的嫌疑,那就休怪本門子弟,要對貴客無禮了。"沒有人敢走,沒有人敢動。
這件事實在太嚴重,誰也不願意沾上一點嫌疑。
奇怪的是,留在大殿裡的人,身上都沒有兵刃,殺人的刀劍都哪裡來的?到哪裡去了?
石雁傷得雖不重,卻顯得比别人更悲哀、憤怒、沮喪。
木道人壓低聲音,道:"兇手絕不止一個人,他們一擊得手,很可能已乘着剛才黑暗時全身而退,但卻不可能已全都退了武當。"石雁忍不住道:"既然大家都得留在大殿裡,誰去追他們?"木道人道:"我去。他看了看四下待命的武當弟子:"我還得帶幾個得力的人"。石雁道:"本門弟子,但憑師叔調派。"木道人立刻就走了,帶走了十個人,當然全都是武當門下的精英。
看着他匆匆而去,石雁眼睛裡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
那高大威猛的老人已悄悄到了他身後,沉聲道:"果然如此。"石雁點點頭,忽然振作起精神,道:"事變非常,隻得委曲各位在此稍候,無垢先帶領你門下弟子,将死難的前輩們擡到聽竹院去,無鏡、無色帶領弟子去巡視各地,隻要發現-件兵刃,就報上來。"高大威猛的老人道:"你最好讓他們先嫂嫂我。"石雁苦笑道:"你若要殺人,又何必用刀劍?"老人道:"那麼我也想陪你師叔追兇手去。"石雁道:"請。"老人拱了拱手,一揮腰,就已箭一般竄出。
群豪中立刻有人不滿:"我們不能走,他為什麼能走?""因為他的身分和别人不同。"
"他是誰?"
"他就是那……"
一聲騷動,淹沒了這人的聲音,兩個紫衣道人大步奔入,手裡棒着柄長劍,赫然竟是武當掌門人的七星劍。
可是他佩帶的另一件寶物紫金冠,卻已如黃鶴飛去,不見影蹤了。
四月十三,午夜。
夜涼如水。
此時此刻,隻有一個人知道紫金冠在哪裡,這個人當然就是陸小鳳。
他也不知從那裡買了頂特大号的範陽氈笠戴在頭上,遮住了他大半邊臉。
紫金冠就在他頭上,也被氈笠蓋住了。
這是他用他那兩根無價的手指從石雁頭上摘下來的,他總算又沒有失手。
可是就在他剛才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衣衫都已濕透。
他知道這次行動已完全成功,掠出大殿時,他就聽見鐵肩他們的慘呼聲。
現在他身上衣服早已幹了。他已在附近的暗巷中兜了好幾個圈子,确定了後面絕沒有跟蹤人,然後才從後院的角門溜入滿翠樓。
後園中靜悄悄的,聽不見人聲,也看不見燈光。
"那些人難道還沒有回來"?
他正想找個人問問,忽然聽見六角亭畔的花叢裡有人輕輕道:"在這裡這是柳青青的聲音。
看見陸小鳳的時候,她的表情很奇怪,又像是驚訝,又像是歡喜:"你也得手了?"陸小鳳點點頭,道:"别人呢?"
柳青青道:"大家差不多都已回來了,都在等老刀把子。"她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陸小鳳:"可是我真想不到這次真會成功的。"陸小鳳道:"為什麼想不到?"
柳青青道:"因為我總有點疑心你,尤其是犬郎君的那件事,還有那個替你溜狗去的堂倌,葉家那個挖蚯蚓的人陸小鳳笑了:"這隻能證明一件事,證明你的疑心病至少比别人大十倍。"柳青青也笑了,剛拉起他的手,花叢裡忽然有道燈光射出來。
小翠正在燈光後瞪着他們:"好呀,大家都在下面等,你們卻躲在這裡拉着手說悄悄話陸小鳳直到現在才知道,他們聚會的秘室,竟是在這一叢月季花下。
這計劃的每一個細節雖然早就全都安排好了,可是不到最後關頭,除了老刀把子外,還是沒有别人能完全知道。
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人能看見他真面目:"可是他-定很快就會來了。"寬大的地室,通風的設備良好,大家的呼吸卻還是很急促。
參加這次行動的人,現在都已到齊,竟完全沒有意外的差錯,也沒有傷損。
隻是當時這一瞬間的緊張和刺激,卻絕不是很快就會平靜的,大家還是顯得很興奮,幾乎沒有人開口說話的。
有些人衣襟上帶着血,想必是因為出手時太用力,刺得太猛,有的人甚至連臉上都被濺着了皿迹。
他們本該高興些的,因為他們今天晚上做的事,無疑必将會改變天下武林的曆史和命運。
"這裡為什麼沒有酒?大功已告成了,我們為什麼還不能喝兩杯慶祝慶祝?""因為老刀把子還沒有回來。"
"他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因為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聲音來自地室外:"他還要替你們阻擋追兵,清點戰果u"老刀把子終于出現了,戰果無疑很輝煌,連他的聲音都已因興奮而顯得有些嘶啞。
然後他就正式宣布:"一擊命中,元兇盡誅,天雷行動,完全成功"慎重周密的計劃,迅速準确的行動,隻要能做到這兩點,無論什麼事都會成功的。
但是老刀把子卻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他并沒有問陸小鳳是否得手,怎麼會知道這次行動已完全成功?除非燈亮後他還在大殿裡,已看見紫金冠不在石雁頭上。
陸小鳳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向我要樣東西?"他忽然摘下氈笠,紫金冠立刻在燈下散發出輝煌美麗的光彩。
老刀把子卻隻看了一眼,道:"我不急。"
陸小鳳笑了:"你當然不急,因為你要的本就不是這頂紫金冠,而是那把七星劍。"這些話他本不想說的,卻忽然有了種忍不住要說出來的沖動:"我去摘紫金冠時,石雁一定會伸手到頭上去扶,你才有機會奪他腰下的劍。"老刀把子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陸小鳳道:"那秘密雖然一直都在劍柄裡,石雁卻從來沒有用它要挾過任何人,但你卻還是不放心,因為那其中最大的一個秘密,就是你的秘密,所以你一定要親手奪他的劍,絕不讓這秘密再經過第二個人的手。"老刀把子居然并不否認:"可是他的手一直都扶在劍柄上,所以我才用得着你,以後他一定會認為這次行動的主謀就是你。
陸小鳳道:"為什麼?"
老刀把子道:"因為你剛才出手時,一定很用力,紫金冠上一定已被你捏出了兩個指痕,能用兩根手指摘下他着上的道冠的人,除了陸小鳳外,世上隻怕還沒有第二個,這就是最好的證據。"陸小鳳歎了口氣,道:"原來你不但要我去分散他的注意力,還要我去替你背黑鍋。"老刀把子道:"這就叫一石二鳥之計。"這一點才是整個計劃中最後的關鍵,陸小鳳直到現在才完全明白。
他隻有苦笑:"但我還是不明白,你既然已奪下他的劍,為什麼不索性殺了他?"老刀把子道:"因為他反正已活不長了。"
陸小鳳吃驚道:"為什麼?"
老刀把子道:"因為他已得了絕症,他的壽命最多已隻有兩三個月。
陸小鳳歎道:"這就難怪他急着要提前冊立繼承他的人老刀把子冷冷道:"隻可惜現在能夠擔當重任的武當弟子,都已死在我們手裡。"陸小鳳盯着他,道:"所以他現在隻能将掌門之位傳給你。"老刀把子的手突然握緊,冷笑道:"你是個聰明人,這些話你本不該說出來的。"陸小鳳苦笑道:"隻可惜我忍不住要說。"
老刀把子忽然大聲道:"婁金氏、關天武、杜鐵心,高濤、海奇闊、顧飛雲。"他叫出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立刻就站了出來,瞪着陸小風。
老刀把子冷冷道:"你看這六個人能不能制得住你?"陸小鳳道:"隻要兩三個就足夠了!
老刀把子冷笑道:"你難道還要他們出手?"陸小鳳道:"我不想要他們出手。"老刀把子道:"那末你為什麼還不束手就縛?"陸小鳳道:"因為我知道他們絕不會出手的。
老刀把子厲聲道:"拿下他!
他叫的聲音雖大,這六個人卻好像忽然變成了聾子,連動都不動。
老刀把子瞳孔收縮,陸小鳳卻笑了。他微笑着道:"現在他們若是出手,隻會去拿一個人。"老刀把子道:"誰?"
陸小鳳道:"你。"
六個人果然同時轉身,面對着老刀把子,同時道:"你難道還要等我們出手?"老刀把子全身僵硬:"若沒有我,現在你們連屍骨都已爛光了,你們竟敢背叛我"陸小鳳搶着道:"他們并不想背叛你,隻怪你自己做錯了事。"地室中居然一直都很安靜,除了柳青青和小翠外,每個人都顯得出奇的鎮定,這些驚人的變化,竟似早就在他們意料之中。
難道這些人已全都背叛了他?
老刀把子的手握得更緊,道:"我做了什麼事?陸小鳳道:"你的計劃雖周密巧妙,卻有個緻命的漏洞。
老刀把子不信。
他的确無法相信,這計劃他已反複思慮過無數次。
陸小鳳道:"這計劃中最巧妙的一點,就是你派出來參加這次行動的本都是死人,你再将他們改扮成另外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江湖中當然沒有人會注意他們的行動。
他笑了笑:"隻可惜這一點偏偏也就是你計劃中最大的漏洞。"老刀把子不懂。
這些話的确并不是很容易就能讓人聽懂的。
陸小鳳道:"你若将高濤扮成水上飛,犬郎君的易容術縱然妙絕天下,還是有人會認出他來的,至少水上飛的朋友和親人總能認得出。"他拍了拍"管家婆"的肩:"可是你将他扮成了這樣子,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樣一個人存在,當然也就沒有人能認得出他。"這些話說得就比較容易讓人聽懂了。老刀把子當然也懂,這本是他計劃中最基本的一個環節。
陸小鳳道:"可是你忽略了一點。"
老刀把子忍不住問:"哪一點?"
陸小鳳又指了指"管家婆"的臉:"高濤能扮成這樣子,别人當然也能扮成這樣子。"老刀把子承認。
隻要有一張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再加上一個易容好手,任何人都能扮成這樣子。
陸小鳳道:"高濤扮成這樣子後,沒有人能認得出他,别人扮成這樣子,當然也沒有人能認得出。"因為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樣一個人存在,所以也沒有人會去注意他,連老刀把子都不例外。
老刀把子的手突然開始發抖,道:"難道這個人已不是高濤?"陸小鳳笑道:"你總算明白我的意思了。
這"管家婆"也笑了笑,用力撕下臉上一張人皮面具,竟是個年紀并不太大的女人。
這個人當然不是高濤。
陸小鳳笑道:"這位姑娘就是昔年公孫大娘的好姐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一時找不到高濤那樣不男不女的管家婆,隻好找她來幫忙了。"老刀把子怔住。
陸小鳳道:"你能将高濤扮成這樣子,我當然也能請人将她扮成這樣子。"老刀把子恨恨道:"是不是犬郎君出賣了我?"
陸小鳳點點頭,道:"因為他也是人,并不是狗,連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何況人。
老刀把子道:"他還沒有死?"
陸小鳳道:"他若死了,我們怎麼能将這位姑娘扮得和那管家婆一模一樣,連你都看不出。"老刀把子道:"這張面具也是高濤臉上的?"
陸小鳳道:"是從他臉上剝下來的。"
老刀把子道:"高濤呢?"
陸小鳳道:"他管的事太多了,已經應該休息休息。"柳青青忽然道:"就是那天晚上,在葉淩風的山莊裡,你做的手腳。"現在她才想到,那天晚上燈滅了的時候,為什麼找不到他們的人了。
陸小鳳将高濤、顧飛雲、海奇闊制住,将另外三個人改扮成他們的樣子,而且是用同一張人皮面具,經同-人的手改扮的。
柳青青道:"那天犬郎君也在?"陸小鳳道:"他一直都在那裡等着。"他微笑着道:"我們下山的第二天,我已叫人找了條同樣的狗來,乘着溜狗的時候,将他掉了包。"狗的樣子都差不多的,除了很親近它的人之外,當然更不會有人能分辨得出。
柳青青歎道:"我早就覺得替你溜狗的那個堂倌可疑了。"陸小鳳笑道:"你的疑心病一向很重o)
柳青青道:"那個挖蚯蚓的人呢?"陸小鳳道:"他就是那個替我溜狗的堂倌。"柳青青道:"他究竟是誰?"
陸小鳳道:"司空摘星!"
當然是司空摘星。
這名滿天下的獨行俠盜,不但輕功高絕,機智過人,而且他自己是個易容好手。
柳青青道:"難道這裡所有的人都已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陸小鳳道:"隻有兩個人還是的。"
柳青青道:"哪兩個?"陸小鳳道:"一個我,一個你。"柳青青道:"那天你們為什麼沒有對我下手?"
陸小鳳道:"因為你和老刀把子太接近,我們怕他看出破綻來……"柳青青咬着牙,忽然一拳往他的鼻子上打了過去。
陸小鳳沒有閃避,她也沒有打着。
她的手很快就彼人拉住,可是她的眼睛卻還在狠狠的瞪着陸小鳳,大聲道:"我隻想要你明白一件事。"陸小鳳道:"什麼事?"
柳青青道:"現在唯一跟我最接近的人就是你。"陸小鳳心裡有點酸,也有點疼。
可是一個人若是要做一件對很多人都有好處的事,總不能不犧牲一點的。
他盡量裝作沒有看見她眼中的淚痕,盡量不去想這件事。
就算要忏侮流淚,也可以等到明天,現在還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因為他是陸小鳳。
有人撥亮了燈光,地室中更明亮。
老刀把子反而鎮定了下來,又問道:"你們既然早已控制了局面,為什麼還要按照我的計劃行事?"陸小鳳道:"因為我們還不知道老刀把子究竟是誰,所以-定要誘你入彀。
這才是他整個計劃的關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看見老刀把子的真面目。
還沒有人看見過。
老刀把子冷笑道:"現在你們總算很快就可以知道我是誰了,隻可惜鐵肩他們已永遠無法知道:"陸小鳳忽又笑了笑,道:"你真的以為他們已全都死了?你看看這些人是誰?
地室的人口忽然打開,一行人慢慢的走下來,正是剛才已倒在血泊中的鐵肩、王十袋、高行空、水上飛、巴山小顧、鷹眼老七,和武當弟子中五大高手。
那高大威猛的老人居然也在其中。
石雁走在最後。
他剛走下來,地室的門還開着。
陸小鳳正在說:"有了王老前輩、司空摘星和犬郎君這樣的易容好手,要假死當然并不是件很困難的事,何況……"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刀把子突然蹿起,箭一般蹿了出他掌中已有劍,出了鞘的劍。
他的人與劍似已合為一體,閃電般擊向石雁。
石雁也有劍。
劍柄中的秘密被取出,七星劍又重回他手裡。
他想拔劍,可是肋下忽然一陣刺痛,新傷和舊疾同時發作。
老刀把子的劍已在他咽喉,人已到了他背後,用一隻手拗住他的臂:"你們誰敢動,我就殺了他!"沒有人敢動。
雖然他已有了絕症,還是沒有人能眼看着武當的掌門人,這忠厚正直的長者死在劍下。
所以大家隻有眼看着老刀把子往後退。
老刀把子冷笑道:"我的計劃雖未成功,你們的計劃看來也功虧一蒉。"陸小鳳苦笑道:"我們若答應讓你走,你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老刀把子道:"不能。"
他大笑,又道:"永遠沒有人再能看見我的真面目,永遠沒有……"笑聲突然停頓。
他的人突然向前栽倒,滾廳七八級石階,仆倒在地上,背後鮮血泉水般湧出。
他的竹笠也滾了出去。
一個人慢慢的從石階上走下來,手裡一柄長劍,劍尖還在滴着血。
陸小鳳臉色忽然變了。
若不是因為他臉上還有面具,大家——定會大吃一驚的。
因為他臉色實在變得太可怕。
正文 第十六章 棋高一着
最後從石階上走下來的,并不是西門吹雪,是木道人。他才真正是走在最後面的-個,老刀把子卻顯然想不到石雁身後還有人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上豈非本就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陸小鳳竟似也想不到他會來,吃驚的看着他,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老刀把子,忽然:"你為什麼殺了他?為什麼不留下活口?"木道人:"他的秘密我們早已知道,就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我出手雖重了些,卻絕了後患。"陸小鳳道:"可是我們還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木道人笑了笑,:"人死了之後,還是一樣能看得出他本來面目的。"陸小鳳怔了怔,也笑了:"這幾天我實在太累,連頭都累暈了。"木道人笑:"每個人都有暈頭的時候,怕隻怕沒有頭可暈。
每個人死了之後,都一樣能看得出他本來的面目。
怕隻怕他本來根本沒有面目。
陸小鳳翻過老刀把子的臉,又怔住。
他看見的竟是一張沒有臉的臉,黑洞般的眼睛裡卻帶着說不出折譏消,仿佛還在說:"永遠沒有人再能看見我的面目,永遠沒有……"每個人都怔住,連柳青青都怔住。
石雁卻長長吐出口氣,:"他雖然沒有臉,我也認得出他。"木道人黯然:"你當然認得出,我也認得出。"他擡起頭,看來仿佛更衰老,"這個人就是本門的叛徒石鶴。""不對。"陸小鳳說:"不是石鶴。"
他的口氣很堅決,很有自信,對他說的這件事,顯得極有把握。
沒有把握的話,他絕不會對屋子裡這些人說。
這是間高雅安靜的書房,在一個絕對安全隐秘的地方。
無論誰要進入這間書房,都必需先通過七道防守嚴密的門戶。
防守在外面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武林中的-流高手,其中包括了武當、少林、雁蕩和巴山門下最優秀的弟子,還有長江水寨筆十二連環塢中最精明幹練的幾位舵主。
沒有得到屋子裡這些人的允許,絕對沒有任何人能闖進來。
他們在這裡說的話,也絕對不會有一點風聲走漏出去。
他們将這個地方叫做"鷹巢"這次對付"幽靈山莊"的計劃,就是他們三個月以前在"鷹巢"中決定的。
這是個絕。
計劃中的第一步,就是先說服西門吹雪,造成他和陸小風之間的沖突仇恨,讓江湖中的人,都以為他非殺陸小鳳不可。
這本不是件容易事,西門吹雪絕不是個容易被打動的誰知這一次西門吹雪居然沒有拒絕,他顯然覺得能追殺陸小鳳是件很有趣的事,所以他唯一的條件是"你一定要真的逃,因為我是真的追,你若被我追上,我也許就會真的殺了你。"所以陸小鳳在逃亡的時候,的确随時都在捏着把冷汗。
計劃中的第二步,就是安排陸小鳳逃亡的路線,一定要讓他能在無意間和"幽靈山莊"中的人接觸,而不被懷疑。
在逃亡過程中,他還得自己獨力去應付一切困難,絕不能和任何人接觸。
陸小鳳是不是真的能混入幽靈山莊,他們并沒有把握。
可是他願意冒這個險。
他們對于"幽靈山莊"這個組織已知道了很久,卻一直都抓不到一點線索,隻不過從-個垂死的陌生人口中,知道這組織最近就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所以他們也非開始行動不可。
因為他們已查出這個垂死的陌生人,竟是多年前就已應該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的顧飛雲。
他從幽靈山莊逃出來,被石鶴逼入了萬丈深塑,雖然僥幸沒有死,兩條腿卻已斷了,隻憑着一雙手和一股堅強的意志,在絕谷中爬了五天四夜,才遇見一個深山中采藥的道這道士正是武當弟子,他總算能活着說出了幽靈山莊的秘密。
隻可惜他知道的也并不多,而且已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所以陸小鳳從一開始就已知道"表哥"并不是顧飛雲。
最先開始策劃這件事的是武當石雁,他第一個找的人就是陸小鳳。
如果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完成這次艱巨的任務,這個人無疑就是陸小鳳。
可是陸小鳳卻知道,單憑自己一個人之力,是絕對無法成功的。
他一定還要找幾個好幫手,他認為其中不能缺少的就是司空摘星。
要說服司空摘星簡直比說服西門吹雪還困難,幸好他有個弱點。
他好賭,尤其喜歡和陸小鳳賭,而且随便陸小鳳賭什麼都行。
所以陸小鳳就跟他賭:"我若不成功,你就得替我挖蚯蚓。"等到司空摘星發現這是個圈套,後悔已來不及了,為了不想輸,他隻有全力幫助陸小鳳完成這件事。
他一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可是他也堅持要找一個不能缺少的幫手,他要陸小鳳替他找花滿樓。
花滿樓的思慮周密,無人能及,也許就因為他看不見,所以思想的時間比别人多。
最原始的計劃,就是他們四個人在"鷹巢"中決定的。
他們四個人的力量當然不還不夠,所以他們又拉入了六個人。
那就是少林鐵肩、丐幫王十袋、長江水上飛、雁蕩高行空,巴山小顧,和十二連環塢的鷹眼老七。
因為這六個人門下都有人在幽靈山莊。
他們的勢力,也正好分布在幽靈山莊到武當的路上。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都是絕對守口如瓶的人,絕不會洩露這計劃的機密。
從外表看來,這隻不過是鬧市中一棟很普通的樓房,是用鷹眼老七門下一個分舵舵主的名義買下來的,用樓下的三間門面,分别開了一家藥鋪,一家酒肆,和一家棺材店。
三家店鋪中的夥計,當然都是他們門下最忠城幹練的子弟。
知道這次計劃的人,卻隻有他們十個,其餘的人,隻不過是奉命行事。
現在他們十個人中已到了八人。
陸小鳳看着他們,将剛才說的話又重新強調了一遍:"不是石鶴,絕不是。"石雁沒有來,顯然病得很嚴重,唯一見過石鶴的就是鐵肩。
當年武當另立掌門,石鶴自毀面目時,這位少林高僧也在座。
他看見過這張沒有臉的臉,無論誰隻要看過一眼,都永遠不會忘記。所以他反對,我看過他的臉,他絕對就是石鶴。"陸小鳳:"死在木道人劍下的當然是石鶴,石鶴卻不是老刀把子,絕不是?"司空摘星搶着道:"你怎麼能确定?"
陸小鳳:"因為我知道老刀把子是誰。"
司空摘星:"是誰?"
陸小鳳:"是木道人。"
司空摘星吃了一驚,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過了很久,鐵肩才慢慢的搖了搖頭,:"不對,不會是他。"陸小鳳:"為什麼?"
鐵肩:"多年前他就可以做武當掌門的,但他卻将掌門人的位子讓給了他師弟梅真人,由此可見,他對名利和權位看得并不重,他怎麼會做這種事?"陸小鳳:"本來我也不相信,本來我還想将他也拉入鷹巢來。"鐵肩:"難道有人反對?"
陸小鳳點點頭,:"石雁反對,花滿樓也不贊成。"鐵肩:"為什麼?"
這次他問的是花滿樓。
花滿樓遲疑着,緩緩:"當時我并不是懷疑他,隻不過覺得他和古松居士太接近,很難對古松保守機密。"銑肩:"你認為古松可疑?"
花滿樓:"他的武功極高,可是他的師承和來曆卻從來沒有人知:"鐵肩:"他是個隐士,隐士們本來就通常都是這樣子的。"花滿樓:"隐士歸隐之前,也總該有些往事的,可是他沒有,就好像一生出來就是個隐士。"鐵肩沉吟:"石雁為什麼要反對木道人?"
陸小鳳:"因為他知道木道人并不是真心情願讓給梅真人的。"鐵肩皺眉:"難道他也像石鶴一樣,是因為做了件有違教規的事,所以才被迫讓位?"陸小鳳:"想必是的。"
鐵肩:"他做了什麼事?"
陸小鳳道:"石雁不肯說。"
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怎麼樣,木道人總是他的師叔,又是武當門下碩果僅存的長老。
陸小鳳:"石雁雖然不肯說,現在我卻還是已大緻猜出來了。"巴山小顧也忍不住問:"木道人當年究竟做了什麼違背教規的事?"陸小鳳:"他不但在外面娶了妻,而且還生了兒女。"鐵肩沉下臉:"人言不可輕信,有關他人名節的話,既不可輕易聽信,更不可輕易出口。"陸小鳳:"是。"
司空摘星又搶着道:"可是他既然已說出口,就一定有把握。
鐵肩道:"不但要有把握,還得要有證據。"
陸小鳳沒有證掘。
可是他的分析和判斷,就連鐵肩大師都不能不承認極有道理。
沈三娘是葉淩風的妻子,卻為老刀把子生了兒女,她對不起的是葉淩風,并不是他,老刀把子為什麼反而恨她?而且殺了吓淩風。
因為刀把子木道人,就是沈三娘的表哥,也就是沈三娘真正的丈夫。
陸小鳳道:"木道人當時正在盛年,沈三娘也正是豆藐年華。"在鐵肩大師面前,他說得很含蓄,可是他的意思卻很明顯。
這表兄妹兩人,無疑有了私情,怎奈木道人當時已是武當的入門弟子,當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結為夫妻,所以他就想出了個李代桃僵之計,讓沈三娘嫁給葉淩風,做他子女的父親。""他為什麼要選上葉淩風?"
"因為葉淩風也曾在武當學過劍,而且是他親自傳授的,為了授業的恩師,做弟子的當然不能不犧牲。"但是後來木道人老了,又長年雲遊在外,沈三娘空閨寂寞,竟弄假成真,和葉淩風有了私情。
等到木道人發現她又有了本不該有的女兒,也就發現了他們的私情,當然對他們恨之入骨。
"但是他更恨武當,因為他的弟子石鶴,也遭受了他同樣的命運,被迫讓出了掌門之位。"他本來已将希望寄托在石鶴身上,現在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他隻有别走蹬徑。
"報複"和"權力"這兩樣事,其中無論哪一樣都已令人不擇手段,挺而走險。
"可是這還不足以證明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我還可以舉出幾點事實證明。"
典禮進行時,隻有他才能接近石雁,也隻有他知道劍柄中的秘密。
"那秘密很可能就是他當年被迫讓位的秘密,所以他勢在必得。"對武當内部的情況,隻有他最熟悉,所以他才能布置事成後安全撤退的路線,而且将群豪留在大殿裡,想追都沒法子去追。
長淨和長清都是他門下的直系子弟,隻有他才能收買他們。
石鶴一向孤僻驕傲,也隻有他才能指揮命令。
這幾點雖然也隻不過是推測,卻已足夠接連成一條很完整的線索。
何況陸小鳳手裡還握着重要的一個環節/我雖然早就知道表哥不是顧飛雲,卻一直看不出他的真正來曆。"鐵肩忍不住問;"現在你已查出來?"
陸小鳳點點頭,:"表哥就是古松。"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又是一驚。
陸小鳳:"近年來木道人和古松一向形影不離,經常結伴雲遊,而且行蹤飄忽,隻因為他們經常要回幽靈山莊去。"巴山小顧:"這次武當盛會,大家都以為古松一定會到的,他卻偏偏沒有露面。"陸小鳳:"那隻因為他已被囚禁在葉氏山莊的地窖裡。"鐵肩:"你有證據能證明他就是古松?"
陸小鳳:"我見過他的手,他的劍法極精,而且淵博,和古松的劍法很接近,他的身材和臉型更像古松,隻要在加一點胡須,添幾根白發,再染黃一點,就完全和古松一模一樣了。"司空摘星:"難怪我總覺得古松有點陰陽怪氣的樣子,原來他一直都沒有以真面目見人。"鐵肩沉思着,忽然:"還有一點漏洞。"
陸小鳳:"哪一點?"
鐵肩:"如果木道人真的就是老刀把子,為什麼不依約到滿翠樓去跟你們會合?…
陸小鳳歎了口氣:"那隻因為他已知道事情有了變化,已有人洩露了我們的機密。
鐵肩:"是誰洩露了機密。"
陸小鳳苦笑:"當然是平空多出來的那個人。"多出來的人,當然就是那高大威猛的老人。
陸小鳳:"這件事絕不能讓第十個人知道的,你們為什麼要多帶一個人去?"巴山小顧反問:"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陸小鳳不知道。
巴山小顧:"你知不知道我有個師叔,是滇邊苗人山二十六峒的峒主,也是世襲的土司。"陸小鳳忽然跳了起來,:"你說的是龍猛飛獅?"巴山小顧微笑:"他足迹久未到中原,難怪連你都不認得他了。"陸小鳳:"你們讓他也參與了這秘密?"
巴山小顧:"他世代坐鎮天南,貴比王侯,富貴尊榮,江湖中無人能及,你想他怎麼會出賣我們?洩露我們的機密?
陸小鳳閉上了嘴。
可是他終于已想起這個人是誰了,也已想起自己為什麼,總覺得見過這個人。
他忽然覺得嘴裡又酸又苦,就好像吃了一大鍋臭肉。
鐵肩:"現在我們隻有一個法子能證明你的推測是否正确。"巴山小顧:"什麼法子?"鐵肩:"要石雁說出劍柄中的秘密。"每個人都同意木道人讓位,若真是為了他和沈三娘的私情,也就證明了他是老刀把子。"鐵肩:"石雁雖然不願洩露他本門尊長的隐私,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已不能不說。"陸小鳳:"他已回武當?"銑肩:"天還沒有亮就已回去。
陸小鳳:"木道人是不是也在武當?"
鐵肩:"我們也想到很可能會有人對他不利,所以特地要王十袋陪他回去。"巴山小顧:"那麼我們也應該盡快趕到武當去問個清楚。
陸小鳳歎了口氣,喃喃:"我隻希望現在趕去還來得及。突聽門外有人:"現在已來不及了。"王十袋先坐下來,擦幹了臉上的汗,喘過一口氣,才緩緩:"武當第十三代掌門人石雁,已于四月十四午時前一刻仙逝,享年四十七。"沒有人動,沒有人開口。
大家的心都已沉了下去,過了很久,才有人問:"他怎麼死的?"王十袋:"他有宿疾,而且很嚴重。"
鐵肩:"是什麼?"
王十袋:"病在肝脯之間,木道人早已看出他壽命最多已隻剩下百日。
陸小鳳動容:"木道人替他看過病?"王十袋:"木道人的醫道頗精,我也懂得一點醫術。"陸小鳳:"你看他真的是因舊病發作而死的?"
王十袋:"絕無疑問。"
陸小鳳慢慢的坐了下去,竟仿佛連站都已站不穩了。
鐵肩的臉色也很沉重,他有沒有留下遺命,指定繼承武當掌門的人?"王十袋:"我們本來以為他一定有遺書留下的,卻找不着。
鐵肩的臉色更沉重。
他深知武當的家法門規,掌門人若是因特别事故去世,末及留下遺命,掌門之位,就由門中輩份最尊的人接掌。
武當門下輩份最尊的,就是木道人。
鐵肩長長歎息,:"想不到三十年後,他還是做了武當掌門。"陸小鳳苦笑:"這隻怕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們心裡都明白,現在若沒有确切的證據,更不能動他武當的掌門,是絕不容任何人輕犯的。
現在他們連一點證據都沒有,就算木道人真是老刀把子,他們也無能為力。
王十袋黯然:"石雁自己雖然也知道死期不遠,卻還是想不到會如此突然。"陸小鳳:"他臨死時難道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王十袋:"隻說了一旬。"
陸小鳳:"他說什麼?"
王十袋:"他要我告訴你,你猜得不錯。"
陸小鳳霍然站起,又慢慢坐下,喃喃:"沒有用了,就算我猜得不錯,也沒有用了。"他問過石雁,木道人當年是不是因私情而被迫讓位的。
石雁沒有說,等到說的時候已太遲。
劍柄中的秘密,現在無疑已落入木道人手裡,他們已拿不出證據。
鐵肩:"你猜的雖不錯,卻做錯了。"
陸小鳳:"錯在哪裡?"
鐵肩:"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奪劍,就不該讓石雁将那秘密留在劍柄裡。"陸小鳳:"我們這樣做,隻不過因為要誘他依約到滿翠樓去,我們才能當面揭穿他的真面目,劍柄中的秘密若不是原件,他一定看得出,一定會疑心。
他歎息着,又:"當時我們怎麼想得到消息會走漏,他竟忽然改變了主意。"鐵肩歎:"無論他是誰,都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的計劃雖然一敗塗地,可是到最後關頭,他還是沒有敗。"大家默默的坐着,心情都很沮喪。
他們的計劃雖然周密巧妙,想不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策。
巴山小顧:"現在我們對他難道真的已完全無能為力?"陸小鳳沉吟着,緩緩:"也許我還能想出一兩個法子來。"巴山小顧:"什麼法子?"
陸小鳳:"你師叔是不是也在武當?"
巴山小顧:"他不在。"
陸小鳳:"你知道他在哪裡?"
巴山小顧:"我知道全福樓的主人是他昔年的舊屬,特地宰了打肥牛,請他去大快朵頤,這種事他是絕不會錯過的。"陸小鳳眼睛裡發出了光,:"他喜歡吃肉?"
巴山小顧:"簡直不可一日無肉。"
陸小鳳選人"他吃得多不多?"
巴山小顧:"多得要命。"
四月十日,午後。
全福樓的門上貼着張紅紙,家有貴客,歇業一日。"雖然歇業,門闆并沒有上起來,一走進門,就可以看見威武高大,氣吞全牛的龍猛龍飛獅。
三張桌子拼起來,擺着一大鍋肉。
他吃肉不喜歡精切細胺,花樣翻新,要咆肉,就得一大塊一大塊的吃。
借大的廳堂裡,隻有一個堂惰遠遠的站着伺候,連主人都不在。
他吃肉的時候,不喜歡别人打擾,也不喜歡說話。
可是他并沒有叫人攔阻陸小鳳。
陸小鳳就大步走過去,搬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微笑:"你好。"龍猛:"好。"陸小鳳:"我認得你。龍猛:"我也認得你,你是陸小鳳。陸小鳳道:"但我卻不認得龍猛,我隻認得你。"龍猛大笑:"我難道不是龍猛?"
陸小鳳:"你是飛獅土司,難道就不是吃肉的将軍?"龍猛不笑了,一雙環目中精光暴射,瞪着陸小鳳。陸小鳳:"将軍并沒有死,将軍還在吃肉。"龍猛:"肉好吃。"
陸小鳳:"犬郎君既然能将你扮成将軍的樣子,當然也能将别人扮成那樣子,何況人死了之後,樣子本就差不多。"龍猛:"将軍為什麼會死?"陸小鳳:"因為我去了。"龍猛:"你去了将軍就要死?"
陸小鳳:"将軍的關系重大,除了老刀把子之外,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的面目,早-點死,總比較安全些。
龍猛:"不錯,死人的确最安全,誰也不會注意死人。"陸小鳳:"隻可惜最近死人常常會複活。"
龍猛端起了-杓肉,忽然問,你吃肉?"
陸小鳳:"吃。"
龍猛:"吃得多?"
陸小鳳:"多。"
龍猛:"好,您吃。"
他先将一杓肉倒入嘴裡,就将木杓遞給了陸小鳳:"快吃,多吃,肉好吃。"陸小鳳也盛起-杓肉:"肉的确好吃,好吃得要命,可惜有時竟真會要人的命。"龍猛:"将軍吃肉,你也吃肉,大家都吃肉,吃肉的未必就是将軍。"陸小鳳承認。
龍猛眼睛裡露出種詭漏的笑意,忽然壓低聲音,:"所以你永遠也沒法子證明我就是将軍。"他又大笑:"所以你隻有吃肉。"
陸小鳳想笑,卻已笑不出。
他隻有吃肉。
肉的确炖得很香,可是他剛吃了一口,臉色就變了。
龍猛笑:"今天你好像吃得不快,也不多。"
陸小鳳:"你吃了多少?"
龍猛:"很多,多得要命。陸小鳳苦笑:"這次隻怕是真的要命。龍猛:"要誰的命。"陸小鳳:"你的。"
他的人在桌上輕輕一按,人已掠過桌面,閃電般去點龍猛心脈附近的穴道。
隻可惜他忘了中間還有一鍋肉。
一鍋要命的肉。
将軍的動作也極快,突然掀起這鍋肉,肉汁飛濺,還是滾燙的。陸小鳳隻有閃避,大聲:"坐着,不要動。"龍猛當然不會聽他的,身子已掠起,往外面竄了出去。
他不但動了,而且動得很快,很劇烈。
所以久已潛伏在肚腸胃裡的毒,忽然就攻入了他的心。
他立刻倒了下去。
陸小鳳:"肉裡有毒,一動就……!"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得出龍猛已聽不見他的話了。
這鍋肉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倒下去時,臉已發黑,臉發黑時,已經變成了個死人。
死人既不是飛獅土司,也不是将軍。
死人就是死人。
這鍋肉是誰煮的?
這裡的主人是誰呢?
遠遠站在一旁伺候的堂倍,早巳吓呆了,陸小鳳一把揪住他,帶我到廚房去。"煮肉的人當然應該在廚房裡。
可是廚房裡卻隻有肉,沒有人。
爐子上還煮着一大鍋肉,好大的鍋,竟像是武當山上,香積廚裡的煮飯鍋,裡面滿滿的一鍋肉,還沒有完全煮熟。
陸小鳳臉色又變了,竟忍不佳開始嘔吐。
他忽然發現了一樣可怕的事難道肉在鍋裡,人也在鍋裡?
現在還能夠為陸小鳳作證的,很可能隻剩下一個人。
不管他是表哥也好,是古松也好,陸小鳳隻希望他還是個活人。
現在這個人在哪裡?幸好隻有陸小鳳自己知道。
葉家淩當然絕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他早已将這個人送到一個任何人都想不到的秘密所在棋局已将終了,這已是他最後一着殺手,他當然要為自己留一點秘密暮春的下午,陽光還是很燦爛,他慢慢的走在長街上,好像一點目的都沒有。
街道兩旁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店鋪中有各式各樣的人,他看得見他們,他們也看得見他,但他卻不知道那其中有多少入是在偷偷的監視着他。
長街盡頭,忽然有輛馬車急馳而來,幾乎将他撞倒,仿佛有個人從車窗裡伸出頭來看了他一眼,仿佛有雙很明亮的眼睛。
如果他也能仔細看看,一定會認得這個人的,隻可惜他要去看的時候,車馬已去遠可是直到他走出這條長街後,他心裡仿佛還在想着那雙明亮的眼睛,甚至還因此覺得不安。
一個陌生人的匆匆一瞥,為什麼就能讓他提心吊膽?
難道這個人并不是個陌生人?
他盡量不再去想這件事,走過街角的水果攤時,他買了兩個犁,一個抛給的孩子,一個拿在手裡慢慢的啃。
現在他一心隻想抓住木道人緻命的要害,現在木道人是不是也想殺了他?
剛才那鍋要命的肉,他雖然隻咬了兩口就吐出來,此刻胃裡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幸好肉裡下的毒份量并不重,份量太重,就容易覺察。
龍猛并不是反應遲鈍的人,隻不過肉吃得太多了些。
多得要命!
如果他剛才也多吃了幾塊肉,木道人就真的完全用不着再擔心任何事了,他自己也用不着再擔心任何事了。
剛才車窗裡那個人好像是個女人,拉車的馬嘴裡有很濃的白沫子,好像趕了很遠的路,而且趕得很急。
她是誰?是從哪裡來的?
陸小鳳雖然盡量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件事,卻偏偏還是忍不住要去想。
他心裡竟似有種很奇怪的預感,覺得這個人對他很重要。
真正對他重要的人當然不是她,是古松。
那天燈滅了的時候,是他親自出手制住他的,海奇闊和高濤被囚禁在後面的地窖裡。
從幽靈山莊來的人,現在都已被囚禁在那地窖裡,下山的第一天,陸小鳳就已将這些入的容貌圖形交給了那個"溜狗的堂倌",鷹巢中的人立刻分别開始行動,将他們-網打盡,再由犬郎君、司空摘星和王十袋将自己人改扮成他們的樣子。
陸小鳳并不十分關心他們的死活,反正他們也絕不會知道"老刀把子"的真實身分,反正他們都已是早該死了的人。
"表哥"呢?
他将表哥送到哪裡去了?是用什麼法子送走的?他好像根本沒有機會帶走那麼大一個活人。
陸小鳳忍不住自己對自己笑了笑,穿過條斜巷,走回客棧-就是四月十一那天,他們剛到這裡的時候,投宿的那家客棧。
他們卸下了行李,安頓了車馬後,才去喝酒的,喝酒的時候才遇見他的外甥女,才到了滿翠園,車馬和行李都還留在客棧裡,從路上雇來的車夫,還在等着他開發腳力錢。
他好像已經忘了這件事,好像直到現在才想起。
給了雙倍的賞錢,他好像又覺得有點冤枉了,所以又叫中夫套上馬,今天的天氣不錯,我想到四處去逛逛,你再替我趕最後一次車,我請你喝酒。"天氣真不錯,趕車的人和拉車的馬都已養足了精神,走在路上也特别有勁。
這裡不但是去武當必經之路,也是距離武當山口最近的-個市鎮,走出鬧市區後,滿眼青翠,天下聞名的武當山仿佛就在眼前。
他們在山麓旁-個樹林邊停下來,陸小鳳才想起忘記帶酒。"我答應過請你喝酒的/他又給了車夫一錠銀子,你去買,多買一點,剩下來的給你。"這裡離賣酒的地方當然不近,可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車夫還是興高采烈的走了。
現在正是黃昏,夕陽滿天,晚霞豔麗,這道教的名山,武林的怪地,在夕陽下看來,也就更瑰麗雄奇。
隻不過這附近并沒有上山的路,距離山上的道觀和名勝又很遠。
所以無論往哪邊去看,都看不見一個人,陸小鳳忽然一頭鑽進了車底。
車底下更沒有東西可看了,他鑽進去幹什麼?難道想在下面睡一覺?
可是他并沒有閉上眼睛,反而好像在哺哺自語:"隻不過餓了子兩天,無論什麼人都不會餓死的,何況隐士們通常都吃得不太多的。"他又好像并不是在哺哺自語,難道車底下還有别的人?
人在哪裡?
他敲了敲車底的木闆,裡面竟是空的,車底居然還有夾層。
京官們告老還鄉,帶的東西總不少,當然要雇輛特别大的車,車底若有夾層,當然也不小,要将-個人藏在裡面,并不件很困難的事。
那天在淩風山莊裡,柳青青還沒有醒,别人正忙着易容改扮時,他已将"表哥"藏在這裡面了。
将一個人點着災道,關在這種地方,雖然是虐待,但是他認為有些人中就應該受點罪的。
現在你雖然受罪,可是隻要你胃幫我-點忙,我保證絕中再難為你,你還是可以去做你的隐土☆。"他卸下了夾層的木闆,就有-個人從裡面掉了下來-
個活人。
你用不着檢查他的脈搏呼吸,就可以看得出他是個活人。
因為他掉下來的時候,全身都在動,動作的變化還很多,這個人-掉下來,裡面又有個人掉了下來,接着,又掉下了-個。
陸小鳳明明隻藏了一個人在裡面,怎麼會忽然變成了三個?
三個人都是活的,三個人都在動,動作都很快,變化都很多。
車底下的地方本不大,能活動的範圍更小,陸小鳳一個人在下面,已經覺得很局促,何況又多了三個人擠進來。
一個子他就已經連動都不能動了,因為這三個人已像是三條八爪魚,壓在他身上,緊緊的纏住了他,五隻手同時點在他的穴道上。
三個人為什麼有五隻手?是不是因為其中一個人隻有一隻手!
這個一隻手的人難道是海奇闊?
陸小鳳甚至連他們的臉都沒有看見,就已被提了起來,重重的摔在車廂裡,就像是一條死魚被摔人了油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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