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宣宗元年,長安城的科舉,讓溫庭筠砸了場子……
此前,這個詩詞纏綿悱恻,與李商隐并稱”溫李”的花間派代表人物。因為容貌醜陋,又風流成性,在長安城留下了“溫鐘馗”笑談。
溫岐生平最讨厭的事,就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對他相貌指指點點。那異樣的眼神;尖酸的冷語;指指點點的姿态;疏遠的親人……
給年幼的溫庭筠,留下了一生的心傷。
溫庭筠成年後,第一件事就是:與表親決裂;離開江淮;改溫岐之名為溫庭筠。
他要用最唯美的名字,掩蓋姿容上的悲恸。離開熟悉的故土,開啟新的人生。
01赴長安庭筠化鐘馗,八叉手科舉現花間陌生的長安城中,溫庭筠卻遭到了同樣的譏笑與冷漠。
那喧嚣聲中的“溫鐘馗”,一點點擊碎了溫庭筠的心……
他們不僅依舊譏笑自己的相貌,甚至連那“美麗的名字”都要擊得粉碎。
那之後,溫庭筠變了,變得披頭散發、不修邊幅,流連花坊、賭場之間。
一切的規矩,世俗的眼光,譏笑的醜态,溫庭筠都不在意了。
不管他的名字多唯美;不管他的詩詞多纏綿;他們在意的永遠是溫庭筠無法改變的樣貌。
心如死灰的溫庭筠,對衣冠楚楚的王孫公子們,最珍視、最向往的科舉,發起了最犀利的攻擊……
大唐科舉律:三株蠟燭燃盡,八賦詩詞必出。
詩賦一途:重在凝練;妙于韻律;神于意境。
正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做詩者不拘于年長年幼,寫詩時也不限于時間長短。
王孫公子們戰戰兢兢的詩賦考試。溫庭筠慵懶地趴在桌上,手攏到袖子裡一叉手的功夫,就已經出口成章了。
趴在桌上的溫庭筠,一邊叉手,一邊吟詩。短短八叉手的功夫,詩賦已然成形,因此人送外号“溫八叉”。
八叉手的空閑外,溫庭筠就幫其他考生答題。從近到遠、不論何人,溫庭筠都慷慨至極。
三根蠟燭燃盡,八叉手而成詩的溫庭筠,已經“普渡”了大半的考生。
“溫八叉”成了科舉公敵,參差不齊的學子們,經溫庭筠“幫助”而進士者不知凡幾。
可溫庭筠本人,卻因考官集體厭惡、破壞科舉制度、外表醜陋、流連于花坊酒巷之間,而次次助人進士,自己卻無法獲取進士功名。
特立獨行的溫庭筠,也并不在意這些。情與愛,他以為他早就忘卻在了半生凄苦之中。直到10歲的魚玄機出現,才喚醒了溫庭筠沉眠的心。
那一年,她還叫魚幼微;那一年,他已是43歲的老翁(古人壽命短暫,宋代歐陽修38歲作《醉翁亭記》)!
02得遇玄機溫已老,無關風月為彼師臨風興歎落花頻,芳意潛消又一春。
應為價高人不問,卻緣香甚蝶難親。
紅英隻稱生宮裡,翠葉那堪染路塵。
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孫方恨買無因。 ——《賣殘牡丹》
10歲的魚玄機,并未因出身貧寒而怯弱。她以零落的牡丹花自比,寫盡了平凡人生活的酸澀,并高傲地向王孫公子挑釁——牡丹終要回到上林苑,王孫公子終将因錯過牡丹而遺憾終身!
10歲的魚幼薇清麗、青澀、清高,對王孫公子不屑一顧的英氣,觸動了溫庭筠塵封的心。同病相憐的魚幼薇才華橫溢、姿容倩麗,還不會對醜陋的溫庭筠另眼相看。
這一切令孤苦半生的溫庭筠,心動、迷戀、心醉。同時,溫庭筠的“花間派”詩風;灑脫不羁的氣質;洗盡鉛華的滄桑;也讓10歲的魚幼薇愛慕不已。
一次次的“和詩”,一點點交往,溫庭筠與魚玄機的感情越來越融洽。但當這不倫之戀将要開始之際,溫庭筠卻選擇了放棄。
她才10歲,才色雙絕、清麗無雙;而他已是老翁,更是人們口中醜陋的“溫鐘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受了半生冷眼、譏笑的溫庭筠,還是從那不倫之戀中驚醒了。
魚玄機是愛到了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他溫庭筠又怎能讓她跟着自己受譏笑?更何況43歲的溫庭筠,随時可能倒下,獨留魚玄機凄苦一生。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事無關風與月。 ——歐陽修
溫庭筠将癡愛化為了慈愛,并做了魚玄機的老師。
10歲就能與溫庭筠對詩的魚玄機,自是聰慧無比。但貧寒的出身,女子的身份,讓她無法接觸士林。其詩詞常常絢麗無比,卻又缺少氣勢、氣度,這讓魚玄機懊惱不已。
溫庭筠又帶着年幼的魚玄機,遊覽名山大川,結識進士學子,彌補了她的先天不足。一天天、一年年的交往中,溫庭筠與魚玄機結下了亦師亦友亦知己的感情。
03裹紅妝玄機出嫁,芳魂斷庭筠離世雲峰滿月放春晴,曆曆銀鈎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溫庭筠如師如父如知己。不僅教會了徒弟作詩,還讓自憐的魚玄機有了足夠的勇氣,堂堂正正書寫一個女子的人生理想。
新科進士雲集的崇貞觀,溫庭筠靜靜看着魚玄機,以女子之身直抒進士之志。那年邁的臉龐上,露出了醜陋的笑容。“溫八叉”的笑容釋懷、欣慰、歡欣,又夾雜着一絲莫名的苦楚。
溫庭筠整理好情緒,将14歲的魚玄機,介紹給了新科進士李億,而後悄悄離開了。他無法面對,你侬我侬的李億與魚玄機。雖然他知道這都是他促成的,但他更知道——他已經是47歲的老翁了!
溫庭筠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倒下,但魚玄機才14歲!她還沒有過過花季年華,他又怎麼忍心讓她死生契闊?離開是傷己,留下是傷人,所以溫庭筠選擇一去不複回。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
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疏散未閑終遂願,盛衰空見本來心。
幽栖莫定梧桐處,暮雀啾啾空繞林。
——《冬夜寄溫飛卿》
新婚的魚玄機,在溫庭筠離開後才猝然驚醒,于是寫下了這首《冬夜寄溫飛卿》。這首詩沒有一個“愛”字,但每個字都透着“愛”字。
溫庭筠離開後,魚玄機才正視了自己昔日朦胧的情感。她不再叫他“老師“;不再當他是知己;而是叫他”飛卿“(溫庭筠的字)。
可溫庭筠走了;李億畏懼正妻裴氏;溫庭筠衷心愛護的魚玄機等來的隻是一紙休書。裴氏鞭打魚玄機,李億默不作聲;裴氏讓他休妾,他寫了休書;她苦苦哀求留下,李億卻說三年後去道觀接她……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魚玄機
魚玄機在道觀苦苦等了三年,又發現李億早去了揚州做官。昔日諾言,三年苦守,連一面辭行都換不來。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魚玄機碎碎念着,然後在道觀貼上了“魚玄機詩文候教”的公示。
魚玄機自此流落風塵,開始了短暫而荒唐的晚年。左名揚、裴澄都對魚玄機癡迷不已。魚玄機與左名揚你侬我侬,卻對裴澄愛答不理,隻因——她讨厭李億的原配裴氏。
魚玄機再沒見過溫庭筠,卻從未斷過與溫庭筠的”和詩“。她不想見他,但她也忘不了他。
隻有在給溫庭筠回詩時,魚玄機才能想起:她曾是自比牡丹花的魚幼薇,她還有一個在看不見的遠方守着她的飛卿……
4年後魚玄機因争風吃醋,殺害女婢綠翹而被處死。
一代才女魚玄機,在27歲的年齡,魂斷香消。
不久後,”花間派“代表人物溫庭筠,與魚玄機一起銷聲匿迹……
這10歲心生愛慕,一生無關風月的不倫之戀,勾畫出了晚唐最凄美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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