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書的叔叔阿姨“害羞”了
文\楊聰
這節課上三年級第15課《争吵》。課文選自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名著《愛的教育》。上課前,我就準備了這本書。當我向學生介紹時,有些學生好奇地說,老師,您把這本書裡的這篇文章讀給大家聽聽,看看和我們的課文有沒有一樣。
我想,這個建議不錯,我還真沒認真對照過。于是,我就在書裡找到了這篇文章讀了起來。學生聽得很認真,眼睛盯着課文一行行地往下看。
剛讀完,就有學生舉手了。
潘甯說:“題目不一樣,老師讀的是‘争鬧’,我們課文裡是‘争吵’。”
青青說:“老師讀的文章裡有日期:三月二十日。我們課文裡沒有。”
我說:“你倆說得對,題目雖然改了一個字,意思卻差不多,主要是翻譯的人用詞習慣不同。原來是一則日記,所以有日期,選到我們課本裡,就成了一篇獨立的文章了。”
接着,學生又提了一些不同的地方,基本上是遣詞造句的差異。因為我手中的這本《愛的教育》是現代教育家夏丏尊翻譯的,文字表達有那個時代的特點。
就在我打算結束這個話題,進入對課文的教學時,心悅同學說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說:“課文寫到我和克萊谛和好時,‘我被他抱住了,他吻着我。’這句話我們課文裡沒有。”話音剛落,有些學生就笑出聲來:“抱住了……嘻嘻……吻着我……”
“老師,我也有聽出來,可我不好意思說。”
“老師,為什麼那本書裡有,我們的課文裡卻沒有呢?”……
其實,起先我讀到這句話時,就感覺學生有些不一樣的反應,隻是他們沒有明顯表露出來。我本想不去理會,現在學生主動地提出來,反倒更加引起了我的興趣和思考。
我問:“為什麼編寫課文的編輯叔叔和阿姨把這句話省略了呢?”
潘甯說:“我知道,是因為這句話裡有‘抱’和‘吻’,編輯叔叔和阿姨害羞了,不好意思讓我們讀到。”
陳保護說:“叔叔阿姨認為我們是小孩子,不适合看這個。”
黃小棋說:“他們不想讓我們小孩子看,就去掉不要了,另外出了一本《愛的教育》把‘抱’和‘吻’保留着給老師和大人看。”
我笑了,說:“可是,意大利的小孩子也可以看到這些,其他國家的小孩子也能看到這本書,他們的編輯叔叔和阿姨為什麼不害羞呢?而且,你們也能很方便地去書店買到這本書,同樣可以讀到‘抱’和‘吻’啊!”
學生聽後顯得有些迷惑了。
“老師,那您知道為什麼嗎?”林易問。
我想了想說:“那是因為我們國家沒有這個風俗習慣,你們有看過外國的動畫片吧,他們的爸爸媽媽和孩子說再見時,就會很親熱地擁抱一下,在額頭上吻一下,也包括朋友之間,這是很正常的,但在我們國家就沒有這樣的習慣,叔叔阿姨怕我們覺得奇怪和吃驚,所以改了。”
這一次,是學生在笑了……
我知道,我這樣的解釋是有些勉強的。其實,在小孩子的天地裡,互相抱着玩鬧,乃至在對方的臉上親吻,都是無瑕童心的一種自然表現。一旦大人用成人的意念和目光去看待和評判小孩子的這些行為時,必然會給這些行為塗上了成人的“色調”。假使還進行某種幹涉,往往使小孩子在大人的這種“有色眼鏡”與斥責中曲解了自己的行為。可以這樣說,中國的一些家長和老師都習慣于“以大人之心度小孩之腹”,不但無益于孩子的健康成長,而且更是催生出了孩子的一些問題來。
我對學生的這番解釋不知能否符合教材編寫者的意思,在此,我更想問問他們,假如不删除那個細節,原汁原味地保留着又會怎麼樣呢?像我今天的這種對照,孩子會出問題嗎?假如沒有這樣的對照,在某一天,尤其是當這些學生長大了,在他們意外之下發現了這點,而又沒有人去作恰當的解釋或解釋得吱吱唔唔,他們又會怎樣揣摩與看待我們這些教育者和教材編寫者的“内心世界”呢?
後來,我為此還專門去了多家書店,找了好幾種版本的《愛的教育》,發現在不同的翻譯者筆下都有“抱”和“吻”這一細節,比如有一本是這樣寫的:“……他用手拉我的肩膀,我不由自主地倒在他的懷裡,他吻了我一下……”由此可知,教材編寫者的确是有意改變了作者的原意。而實際上,這個細節的存在,更能把克萊谛的天真活潑與憨厚率性表現得淋漓盡緻,讓人讀後感覺他就是一個真實的小孩子。
夏丏尊先生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初首譯了《愛的教育》,就能尊重和展示克萊谛——一個小孩子真實的“抱”和“吻”,可為何在過了八十幾年的今天,在我們最為廣闊的課堂上卻看不到這些,反倒在課堂之外的書店裡處處可見呢?
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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