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牛頭人傳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給國産獨立遊戲開啟了一個好時代的《太吾繪卷》，前幾天終于在千呼萬喚中發布了正式版。其所帶來的熱潮，讓國内遊戲圈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太吾傳人”橫空出世的年代。不過呢，這股熱潮顯然還保留着不少螺舟“封閉開發”期間所積攢下的怨氣，在各大《太吾繪卷》的網絡讨論區，你都能看見一陣“腥風血雨”。

不過，“腥風血雨”是互聯網的常态，越是熱度高的地方，這類現象就越是頻發，以《太吾繪卷》正式版初期的質量，有這樣的“聲讨”規模并不讓人感到意外。而讓人感到意外且有趣的地方是，在這股子“腥風血雨”的夾縫中生存的正常遊戲讨論，以及沖淡了整場論戰“嚴肅”氣氛的“牛頭人傳奇”。

《太吾繪卷》正式版中，玩家出生天賦裡有一個“谷中密友”的選項，能夠讓玩家出生自帶一個“青梅竹馬”。按照正常的發展，相信玩家們都會很自然地将這位“青梅竹馬”當作“老婆”或者“老公”來對待。

但“年輕”的玩家們想不到的是，他們在後續的劇情中，會遇到一位叫“阿牛”的人。

因為劇情事件的安排，“阿牛”是最容易成為玩家初期夥伴的一個人。然而，在《太吾繪卷》正式版公布的第二天，就有一位玩家發現“阿牛”是個壞東西兼“牛頭人愛好者”。

在《太吾繪卷》中，玩家的隊友并不直接參與戰鬥。所以這個故事中，基本就是玩家“拖家帶口”闖蕩江湖。但這位玩家并沒有嫌棄不會武功的“阿牛”，反而經常送他禮物，還跟他“義結金蘭”。

誰知，在玩家辛辛苦苦闖蕩江湖的時候，這個“阿牛”卻在背地裡偷偷地跟“青梅竹馬”聯絡感情，甚至會拿玩家送他的禮物去“借花獻佛”，提高跟“青梅竹馬”的好感度。當玩家看到“青梅竹馬”長大成人，準備正式提親的時候，“阿牛”已經跟“青梅竹馬”互訴愛意，成為情侶了。頓時，好大一頂綠色的帽子，扣到了玩家的腦門上。

更離譜的是，哪怕這位玩家“及時止損”，将“阿牛”逐出隊伍，仍然沒能阻止“阿牛”和“青梅竹馬”春宵一度。最終，“青梅竹馬”身懷六甲，這位玩家甚至不能判斷孩子的爹是誰，堪稱是最本格的“牛頭人劇情。”

圖源：微博@裡神楽

微博、貼吧和知乎等社交媒體上，最近流行着一種“被愛慕的人叫出去吃飯，結果隻是為了給她和她男友的聚會買單”的純正牛頭人文體，與這個故事可謂相得益彰，看得人甘願笑得進地獄。

這一段纏綿悱恻的“江湖牛頭人紀事”，在關于《太吾繪卷》的“腥風血雨”中，形成了一片“清流”。雖然很難明白“牛頭人劇情”在國内互聯網的地位，但你不得不承認這種故事就存在着這樣的魔力。

有的網友勸他考慮一下最遵從人類情緒本能的做法——同态複仇，直接跟“青梅竹馬”生下來的孩子結婚，以報當初“阿牛”的一箭之仇——孩子是男的也無所謂，《太吾繪卷》在這方面并沒有設置什麼障礙。

也有網友比較冷靜，提出了新的角度與更具建設性的意見。不知道這位玩家在網友們“考慮到實際情況，你才是那個牛頭人”的勸慰中，是否有感到舒服一些。但起碼，他的這段江湖故事的确跌宕起伏，體驗滿分——雖然，他本人未必這麼期待。

有趣的是，這段故事在各大論壇中“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大家的反饋中，“阿牛”NTR自己的“青梅竹馬”這種事，極為頻發。不少玩家為此“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為自己的遊戲旅程貢獻了一次“罪惡”的“殺生”。

有一說一，這個故事雖然離譜，但也尚能為人接受。畢竟，兩個性向正常的異性，在隊伍裡長久相伴、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我在“太吾村”中，把一名成年男子和一名已經有了孩子的有夫之婦拉入隊後，隔了一段時間，這兩個人也自然而然地“兩情相悅”了，看得我為那位尚未謀面的苦主默哀了兩秒鐘——這種體驗，無疑是為玩家江湖冒險路的奇趣添磚加瓦的風味佐料。

在我沒關注的時候，她的愛慕列表裡甚至還多了個教我武功的“老師”

但接下來這位玩家的經曆，就顯得“阿牛”這個人不太正常了。雖然前一位玩家的經曆令人落淚，但這位玩家并不擔心自己的“青梅竹馬”被“牛”，因為他選擇的是女性角色開局，這樣自帶的“青梅竹馬”就是男性，而“阿牛”也是男性。按照他的設想，這樣子弄，總不至于再被“阿牛”給“牛”了吧？于是，他就放心地把“阿牛”拉進了隊伍。

然而，“墨菲定律”總是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彰顯其存在感，一邊是至交好友，一邊是青梅竹馬，三人同行，原本應該是雙份的快樂，可事情終于還是變成了最壞的模樣——即便“青梅竹馬”是個可愛的男孩子，仍然沒能阻擋“阿牛”博愛的心，他們二人終于還是成為愛侶，這位玩家“天人”級别的魅力，在“純愛”面前毫無抵抗能力。

這個故事裡的阿牛，應該跟某個宗教的傳教士很有共同語言

強行解釋的話，“阿牛”的行為能夠勉強被理解。因為，在遊戲初期劇情中那場巨變裡存活下來的人，都會有一個性格立場上的轉變，原本立場是“仁善”的“阿牛”，在那段劇情過後就會變成“叛逆”之徒。而《太吾繪卷》中，什麼樣立場的人就會幹什麼樣的事情，立場變成“叛逆”的“阿牛”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果玩家細心看每月日志的時候就會發現，“阿牛”在跟着玩家出了無名山谷之後，就會一直嘗試偷玩家的東西，被發現了還偶爾會“惱羞成怒”攻擊玩家，如果不是武功低微，玩家不知道會被他打死多少次。

入隊之後，“阿牛”整天想偷我的藥材

但這很難解釋“阿牛”如此之高的NTR成功率，以及“男女通殺”的博愛精神。在相關論壇中，有不少玩家揣測制作人“茄子”在設計“阿牛”的AI時，是不是故意将其設計成一個行走的NTR機器？但估計“茄子”這會兒正忙着碼代碼，對此并沒有任何官方層面的解釋。

不過，不管這一點是不是“茄子”故意設計的，但“阿牛”這個在遊戲初期就出現在玩家可交互NPC列表裡的人物，的确給許多玩家帶來了一如遊戲“搶先體驗”階段的出色劇情體驗，他在用實際的行為告訴玩家——哪怕是在遊戲裡，“江湖險惡”也同樣是個通用的法則。在接下來與其他人物交互時，大家不妨丢掉一些節操，開拓一下思路，或許會有更佳的遊戲體驗。

所以，甚至能說“阿牛”給玩家們帶來的這些離譜經曆，是當前版本遊戲中一個不錯的亮點。如果可以的話，建議把“阿牛”也加入到本作的玩家文化中，說不定能鑄就一個“遺臭萬年”的著名角色。

正如“武當無敵鴨”成為遊戲文化的一部分一樣

這個亮點，對現今的《太吾繪卷》來說，非常重要。你甚至可以說，正是有這樣離譜的故事，才拯救了玩家在《太吾繪卷》正式版初發售這段時間中的遊戲體驗。

在《太吾繪卷》熱度的主要推手“王老菊”所創作的“太吾妖女響當當傳奇”系列視頻中，傳奇女子“響當當”，通過一系列鬥蛐蛐、出賣色相、收買面首、威逼利誘、殺人越貨等“下作”手段，将“少林”這個武林正宗攪得天翻地覆，刷新了大家對于“江湖俠士”人格下限的認知。

她與“漆雕”家族，乃至整個武林的所有門派，都有一段愛恨交織、“千夫所指”的離奇過往。時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在董事長的B站視頻中，回顧“響當當”比起點小說還傳奇的一生。

這裡還有個有意思的插曲：奇女子“響當當”的傳奇故事，還真的被人寫成了小說，發布到了“起點中文網”上，名為《太吾傳人響當當》，其作者還是最近網文圈風頭正盛的作品《道詭異仙》的作者“狐尾的筆”，某種程度上解釋了這位大神是從何時開始“犯病”的。

“響當當”的事迹之所以能夠為衆人所傳頌，是因為她的故事，加上“王董事長”的“無恥”演繹，全方位地展示了《太吾繪卷》這款遊戲的魅力。

龐大的文本量、随機事件與動态的NPC活動共同構建的江湖故事，讓每一個玩家所書寫的“太吾傳奇”，都極為别緻與诙諧。這些江湖故事中，除了“刀光劍影”“拯救世界”，你還能看到狗血的兒女情長、兩情相悅，以及更狗血的“我的老婆和别人生了個兒子”這種本該出現在家庭倫理劇的戲碼，應了那句“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這也讓《太吾繪卷》在除了“太吾蛐蛐傳”之外，還多了個别稱叫“太吾牛頭人模拟器”。

但在《太吾繪卷》剛發售的正式版中，海量的問題讓人很難沉浸到遊戲裡，去體驗那些出色的設計。正式版本相較于“搶先體驗”階段，不僅沒有優化，反而有嚴重的倒退。

反人類的物品篩選機制，違背了“選擇某個選項是為了看這個選項下的物品”這一直覺，玩家此前點擊物品欄中的某個類型，反而會把這類物品全部隐藏起來。想要看到“武器”，必須先取消掉全部顯示，然後再選擇“武器”，完全是無意義的操作冗餘——雖然這個問題在遊戲發售後迅速得到了修複，但仍然殘留在太吾村的建造菜單中。

要查看特定類型的建築，你必須取消掉全部顯示，然後再點擊特定類型的建築

除此以外，遊戲中還有大批量的貼圖錯誤。比如，陽春面貼個燒餅的圖，山豬貼個兔子的圖，直接暴露了正式版上線時的倉促——“螺舟工作室”甚至沒時間對一下這種很輕松就能解決的美術資源替換的問題。

但相較于遊戲本身存在的“硬傷”，隻能說上述這些問題隻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首先，遊戲有着堪稱“2077再現”的海量惡性BUG，在正式版中玩家有無數可能導緻死檔的操作，過個奇遇會死檔，不小心抱了個孩子，想把孩子還回去的時候會死檔。遊戲報錯的“紅色代碼”，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懸在每一個玩家頭上——這也是當前遊戲為何會收到大批量差評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近似于無的引導，也不禁讓人懷疑上線前的“500人”測試，究竟測試了些什麼。

功法與技藝的修習、奇遇和七元賦性的計算、人物的各項屬性之間的複雜關系、與NPC的人際處理等等，《太吾繪卷》中這些内容每一項都有着很複雜的系統，玩家初上手時，根本無法理解這些系統中的内容所代表的具體含義。而“螺舟工作室”卻沒有在遊戲中加入任何的說明和新手教程，全憑玩家自己摸索，讓無數玩家再一次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的哲學三問中。

這個問題複雜而細碎，不是短時間内能夠修複好的。況且，前面的BUG已經足夠讓“螺舟工作室”忙得焦頭爛額，遊戲上線四天就更了三個補丁，全在修複BUG，估計對這一問題也無暇他顧。

因此，“螺舟工作室”做了個在整個遊戲圈中堪稱前無古人，後也很難有來者的操作——在B站上傳了十幾個關于遊戲前期基礎操作的教程，成為大衆認知中的第一個在視頻網站外挂“新手教程”的遊戲。這雖然看上去是個快捷方便的補救措施，但“玩家玩遊戲前要去看完十幾個新手教程視頻”這種事，怎麼想都讓人感到驚詫與怪異。

毫不客氣地說，現在的《太吾繪卷》是無法讓人順暢遊玩的，不管是老玩家還是剛入坑的新玩家，都需要在克服“玩得一頭霧水”以及一堆惡性BUG帶來的障礙後，才能夠體驗到遊戲的“戲肉”部分。隻有對“搶先體驗”階段遊戲的一些底層機制滾瓜爛熟的資深玩家，以及拿出如同考研一般的心态仔細研究的硬核玩家，能夠憑借經驗、底力和學習能力，強行把這個版本的遊戲玩通——在不死檔的前提下。

這是很讓人痛惜的一件事情。

《太吾繪卷》是我個人認為近幾年國産獨立遊戲中，對于玩法扣得最為細節的一部作品。它抛棄了“獨立遊戲=精緻”這一固有的觀念，以讓人難以想象的内容量，填滿了整個遊戲，其環環相扣的人物立場、武功心法、江湖冒險等系統，以及通過大量的機制與文本細節堆砌起來的“武俠模拟”體驗，堪稱是當今年代的《金庸群俠傳》。

而“螺舟工作室”當初在《太吾繪卷》風頭正盛之時，選擇了急流勇退，進行“封閉開發”，甚至因為開發時間過長，把遊戲的核心玩家都逼得跳腳了這件事，雖然在我看來很“不理智”，完全違反了一款“商業遊戲”該有的運營邏輯，但我不得不對他們表示欽佩。

《太吾繪卷》的銷量在當初那波誇張的熱潮中，已經基本被消耗殆盡，他們在那個時間點選擇封閉開發，把遊戲重做一遍，憑借後續的新增銷量，絕不可能填上這幾年“封閉開發”帶來的資金巨坑。

但凡他們有一絲功利心，他們正在開發的遊戲也應該叫《太吾繪卷2》，而非《太吾繪卷》正式版。僅憑這一點，“螺舟工作室”的全體工作人員，包括主創“茄子”本人，都足以稱之為近年來最具“理想主義”情懷的遊戲開發組——他們所做出的一切選擇，全然是為了作品本身，沒有絲毫雜質。

可“理想主義”需要有實際的功力支撐，否則很容易滑向白日夢患者的妄語。“理想主義”不能改變世事的運轉，無論我們如何稱贊《太吾繪卷》的出色，也不能掩蓋“螺舟工作室”作為一家新生工作室的事實。人員的更換與增加，更無法掩蓋這個制作組沒有成熟制作經驗的缺陷。“螺舟工作室”在遊戲開發上的“想當然”與“不成熟”，在當前這個《太吾繪卷》的版本中，被全然暴露。

《太吾繪卷》現在發布的這個正式版，其中的無可奈何，作為半個遊戲行業的從業者，我能夠體諒。但再怎麼體諒，也應該建立在遊戲本身沒有緻命缺陷的前提下。

不過，我堅持《太吾繪卷》是款極優秀遊戲的看法——正如當初的《河洛群俠傳》所面臨的問題一樣，相信在逐漸解決了一些體驗上的問題之後，隐藏在《太吾繪卷》中的那些閃光點，能夠被盡數發掘出來。

雖然我始終在指責“螺舟工作室”在開發上的不成熟，但他們在遊戲發售後，幾乎每天都在發布叠代版本的“爆肝”舉動，仍然能夠表明他們的态度。

希望玩家們能給他們一些時間，也希望這一天能夠早一些到來。

畢竟，現在這個《太吾繪卷》，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太吾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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