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雙人。

世人都豔羨這樣的愛情。

01

愛情是什麼？

元稹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蘇轼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李清照說：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張愛玲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徐志摩說：我是天空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木心說：從前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愛情，可以波瀾壯闊，可以小橋流水，有時喜，有時悲，會短暫如流星，也會恒久如日月。這世上，愛情的樣子，任最高超的丹青聖手也描繪不出，最博學的作家也不能一語訴盡。

曾經，有一對塵世伉俪，把俗常日子過成了詩和花，那般的出塵。

他言：閑時與你立黃昏，竈前笑問粥可溫。

她道：他年當與君蔔築于此，買繞屋菜園十畝，課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畫我繡，以為持酒之需。布衣菜飯，可樂終身，不必作遠遊計也。

這一對神仙眷侶，是清代自傳體散文《浮生六記》的作者沈複，和他的妻子芸娘。

沈複，字三白，号梅逸。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生于蘇州滄浪亭畔。書香門第出身的沈複，年輕時家境寬裕，衣食無憂。芸娘名陳芸，字淑珍，是沈複舅父的女兒，年長沈複十個月。

十三歲的沈複去外婆家初見陳芸，便對母親說“非淑姐不娶”。隻此一語，婚盟即成。

能使少年沈複一眼相中，陳芸的容貌自是清秀俊美。陳芸是沈複舅父的女兒，家境貧寒。

陳芸秉性聰慧，極有天分，會說話便會背誦《琵琶行》。四歲喪父，習刺繡供養母親幼弟。自學詩詞，曾吟“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

陳芸的表姐出嫁，沈複和母親去幫忙。腹饑仆婦尋了棗脯，沈複嫌太甜。陳芸喚至自己繡房，以藏好的暖粥小菜招待沈複，碰巧被陳芸的表哥看見，嘲笑表妹對未過門的夫婿體貼入微。

這件趣事，兩人婚後多年，還屢被家族親戚談笑提起。

青梅竹馬，終成眷屬。在那個婚姻不能自主，全憑媒妁之言的年代，沈複陳芸是幸福且幸運的。為彼此的意中人，能得一生一世的厮守。

于愛情婚姻，兩個人抽了上上簽，可以想象得到，那是冰淩冰淩閃閃發光的甜蜜美滿。婚後，沈複喚陳芸為芸娘。

哦，芸娘，一個可愛的江南水鄉小婦人。

02

芸娘初嫁。日子恰似水漾柔波，月灑清晖，恬淡靜好。沈複沒有參加科舉考試，以做幕僚立世謀生。雖清貧，然有芸娘相伴，一切生活的日常瑣碎都變得活潑，有趣味。

芸娘用荷花的清香薰制茶葉“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沈複擅園藝。造花木盆景，芸娘建議刺死小昆蟲做标本，絲線縛之固定于花木。盆景頓添了幾分靈動。

春天，沈複欲邀詩友郊外賞油菜花。飲酒作詩，小菜佐酒，豈不快哉。然冷酒傷身，會掃了賞花的雅興。

芸娘與沈複商議，雇了商人的馄饨擔子至郊外。溫酒煎茶，花香氤氲，茶香袅袅。衆人皆誇芸娘的小妙招。

平淡的日子，因了芸娘的用心和聰慧，分外生動。俗世生活，望它是山，它便是山，望它是水，它便是水。有趣無趣，盡在個人的心境。

若望它是一幅雅緻繡品，入世的熱忱，精妙的心思，便是繡制美好生活的絲線。芸娘無疑是個巧手繡娘。

芸娘也同沈複談論詩人。芸娘喜歡李太白的灑脫，且尊崇白居易。沈複調侃自己字三白，豈不與白字有緣。芸娘笑對恐怕成了白字先生。

這樣的愛情，這般的情投意合，宛若布衣版的寶黛。懂得，便步履一緻。相知，便言語相投。

詩才家世，芸娘斷不能與黛玉相比。論性格，芸娘溫雅大氣，黛玉愛使小性子。芸娘是溫柔的小婦人，黛玉是矜貴的大小姐。

她們，一個屬性溫暖，一個屬性清冷，然都是美好的女子，也都遇到了生命裡對的人。

沈複弟弟娶妻，芸娘大方饋贈自己的珠飾給弟妹。也曾變賣發簪，抵沈複和朋友賒欠的酒錢。

她是蘭心蕙質的女子，不慕穿金戴銀，不羨绫羅綢緞。于她，那是身外之物。殘損的字帖，芸娘卻視若珍寶。

這樣的寶藏女子，沈複十分珍惜。

03

那時，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沈複成全芸娘想去遊玩的心思，讓芸娘穿自己寬大的衣裳，戴自己的帽子。和女扮男裝的芸娘，同去廟裡看花燈，對人稱芸娘為表弟，真個是有趣有愛。

芸娘以回娘家為借口告假公婆，沈複帶着芸娘，兩人一起遊太湖，湖面泛舟，飲酒暢談。水天一色的美景，令芸娘感慨沒有虛度此生，其他閨閣女子一生都未必會有暢遊山水的機會。

呵護她的心性裡的活潑童稚，給她營造快樂，同她一起怡情山水，看外面的世界。

在婚姻裡，如果一個女人，有時還像個小女孩，這正是幸福自然流露的樣子。

情深不壽。幸福若能如此長長久久，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

夫妻恩愛，情深意笃。沈複的父母卻因家庭瑣事遷怒于芸娘，給兩人下了驅逐令。

自此，沈複芸娘四處漂泊，寄人籬下，纖瘦的芸娘已身染沉疴。欲為沈複納妾，相中憨園，憨園無情無義，芸娘的病雪上加霜，日益加重。

大雪紛飛，沈複前往親戚家借銀兩，一為捉襟見肘的生活，二為芸娘治病。終究是無力回天，芸娘病逝。女兒嫁人，兒子夭折，父親去世。沈複的世界幾近坍塌。

與芸娘相濡以沫的二十三年，是沈複人生裡的明媚春天。芸娘的溫柔體貼，兩個人共度的美好時光，深深烙在沈複的心裡。

她在，能與他一起抵禦世間寒冷，能與他互相取暖。她去了，他的餘生，皆是寒冬。

惟有一字一句，銘刻這舊日時光，為火焰，為光束，給予他溫暖和亮光。

《浮生六記》是描繪清代江南水鄉民間生活的圖卷，素樸清寒，雅緻自然。

也是沈複寫給芸娘，一封最美的情書。

這是愛情的模樣。

後記：

關于《浮生六記》——

魯迅：芸娘雖無西施面目，我覺得是中國第一美人。

林語堂：芸娘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喜歡唐詩宋詞的隽永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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