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山
人之相與,俯仰一世。
都在紅塵裡打滾,又不是山間隐士,總不免你來我往。
而這世上的交情,不論深淺,以動機而論,大抵以下三種,也不知,你遇到的是哪一種?
一,桃園結義,為的是個“義”字
這個真心感謝羅貫中。
宋元話本裡寫劉關張結拜,是這樣的:劉備睡着了,關羽張飛看到一條赤鍊蛇在他的口鼻之間進進出出,盤桓不定,知道這是大貴之人,于是拜他為大哥。
這是想沾點光,跟着享受榮華富貴啊,太low了吧。
《三國演義》寫這一段,則完全不一樣。
劉備素懷破賊安民的壯志,看到招軍榜文,慨然長歎,身後有人厲聲說道:“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歎?”——這是張飛。然後遇到關羽,也有志投軍。三人志同道合,于是祭告天地,結為兄弟。
誓曰:“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好一個“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結拜為兄弟,不是為追求榮華富貴,而是為一同努力,救國救民。
羅貫中創造性地改寫,一下子把劉關張結義這一行為升華了,境界全出,感人肺腑。
我們要感謝羅貫中的升華,為人世間的交情樹立了一個崇高的标杆,讓我們對天地正道、世間大義,對道義之交葆有一份浪漫主義的追想。
二,少室山上,三雄痛飲,為的是個“情”字
《天龍八部》裡,第四十一章,武林各路數逾千人,個個要與蕭峰尋仇。
蕭峰見免不了惡戰一場,便讓段譽避開,後會有期。
段譽卻決意同死,以全結義之情,朗聲道:“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大哥有難,兄弟焉能苟且偷生?”
——港真,這一句便把我之前對于段譽的反感全部推翻。這不是什麼小鮮肉,是壯士!
蕭峰不由豪情萬丈,拉着段譽,說:“兄弟,你我生死與共,不枉了結義一場,死也罷,活也罷,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他一場。”
正痛飲間, 人群裡又走出一名灰衣僧人,喊道:“大哥,二弟,你們喝酒,怎麼不來叫我?”來的卻是虛竹。
大戰在即,而這兄弟三人,就在群敵環伺之下,痛痛快快先豪飲一場,視天下英雄如無物,視刀叢劍林如無物。
生死等閑事,情義值千金。你說他是契丹人也罷,你說他今天死定了也罷,好兄弟就是好兄弟,說了同生死就要同生死。
這世間千頭萬緒,對于真兄弟來說,什麼都大不過一個“情”字。
雖然無幹天下大義,但是也足以感天動地。
三,西門慶十兄弟,為的是個“利”字
在《金瓶梅》那個廉恥喪盡的世界,所謂交情,又是怎樣一番景
況?
第一回,“熱結十兄弟”,一幹人等到玉皇廟結拜,西門慶說,應伯爵年齡最大,做大哥。
應伯爵說,現在世道,論的是财勢,誰還論年齡?大官人“有威有德”,應該大官人做大哥。于是歡歡喜喜都拜了西門慶做大哥。
這也是一種交情,隻認财勢的交情。有錢有勢,就是“有威有德”,傳統倫理講的什麼“長幼有序”,那是個笑話。
這倒也坦蕩,大家擺明了就是奔着财勢去的,和大官人相交一場,圖什麼?還不就是吃丫的喝丫的蹭丫的,丫要是不肯花錢,那麼就一哄而散。而西門慶也很享受這種當老大的感覺,成天帶着一幫屁精胡混,聲色犬馬,紙醉金迷,隻要肯花錢,最起碼眼下是快活的。
既不幹道義,也沒有感情,這樣的兄弟做起來,好處是什麼呢?就是無論怎麼相互使壞,彼此都不會尴尬。反正都不要臉嘛。
西門慶看上了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一點顧慮也沒有,麻利地弄上手,氣得花子虛歸了西,後來還大模大樣地把李瓶兒迎進門。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憑什麼要不好意思?你花子虛是什麼好東西嗎?許你占我便宜,就不許我占你便宜?
再等到西門慶一命嗚呼、家裡迅速分崩離析之時,再看那幫兄弟,都哪裡去了?喧鬧落幕,一地雞毛。
這還真叫——金盡人亡。
要麼為“義”,要麼為“情”,要麼為“利”,人間交情,大抵如此。
為“義”的,慷慨壯烈;為“情”的,肝膽相照;為“利”的,各懷鬼胎。
也不知這世上,兄弟論交,多是哪一種呢?你遇到的,又是哪一種?
有人說,現在的人,眼睛裡隻認得錢,有利則聚,無利則散。這很可能道出了大體的真相。但是我總疑心,不盡如此,總還有一些别樣的吧。縱使道義之交世間難求,感情之交則未必全無。
就像我們俗子之間來來往往,為的大抵是一個“情”字,講的也是一個“情”字。情投意合,自然美好;即便面子人情,那也是“情”。
不會有什麼轟轟烈烈,平日一盞淡茶,幾句閑話,就很好了;如果緩急之間,竟能真心救助,亦令人感激。雖不能生死以赴,也是一種肝膽相照。
還有人說,現代社會,人與人隻有“交際”,沒有“交情”,但“交”不妨,何必言“情”。我看,還是不要太灰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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