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餐飲的首次公開啟蒙，應該是1980年在原體育場舉辦的那次“美食展”。其時，本人仍未終結聽見“有吃”就慌張的尾聲，而蓦然有這麼多吃的，隻能更加手忙腳亂。

若幹年後回顧，那場展會盡管振聾發聩，但留下印象的隻有燴面。

就像對于大牌女星，想想就心癢癢到難受，但真正惦記的還是生活可及的周遭女孩。燴面興自河南，尤以鄭州的名聲響亮。雖然此前也沒有領略過此物，但身為豫人，口味、地理、心理等等的距離總還是親近一些。而且，燴面一碗，即可解決一頓正餐。其他的無論是主菜還是小食，倘非成群結隊，都不能成就一頓吃飯工程。

未久，人民路上一家澡堂子略顯突兀的竟然真的開了一家燴面店。我記不清楚當時是否取了店名，但大家都以開店者身份，稱呼其為“西關浴池燴面”——确切的說，是浴池扯面。

燴面現身南陽的若幹年裡，都被南陽人稱為“扯面”。我曾在一篇文章裡分析： “燴面”強調的是烹饪方法，“扯面”則表現出面的生成方式。這個“扯”很傳神。拉面的結果是有标準的，粗細必然一律。但扯面就不好說了，扯長扯短，扯寬扯窄，扯薄扯厚，随心所欲。好吃的原因就在于面的這種雜亂不堪，似乎南陽人很有藝術追求，吃個扯面也要每根都有個性化表現。

早年的浴池燴面隻有一間簡陋的門面，後面就是廚房。在廚房與就餐房之間恍惚有個傳飯的窗口。隻是吃客衆多，出鍋的速度趕不上吃客吧嗒的嘴巴，傳飯窗口旁邊敞開的大門便似乎是在鼓勵大家一哄而入，自己圍着竈台各搶所需也就成為那個時代還未完善的服務表現之一。

對大多數人而言，邁進飯店的初始步伐都是從這類有小吃性質的餐廳開始。記得很清楚，我領一個朋友去浴池燴面館吃完出來，他深感遺憾的小聲向我嘀咕：很想把湯喝了，但不好意思。

這句話反映出兩個内容，一個是這家燴面尤其是這家燴面的湯很好喝。另一個就是，初入這類“奢侈”地方，還有點緊張放不開。

在此遇見的另一個朋友，他的招呼則折射出在家吃和下館子界限尚未如現在那樣分明時的時代特征：偶然在此相遇的他很熱情，連聲問着正吃着的我：夠不夠？不夠再下。我日，你以為這是在你家吃飯？

不過，我在對這裡的燴面味道深深惦記的同時，一縷隐憂也随之湧現。越來越逼近婚齡的我，開始怅惘于以後談戀愛了将不能再來這裡吃了。

浴池燴面館的破陋，吃相欠雅的衆食客，以及惰于及時、嚴格清理的狼藉杯盤，都是不适合年輕女性光顧的。我至今認為，女性要堅守起最後一道雅緻和潔淨。所以我對行為粗俗的男性，從來隻鄙視他身邊的女性——無視男性如此，即便不是女性的縱容，至少也是失職。可惜的是，南陽的女性遠沒有我想的那麼高貴，來此吃燴面的女性日多。此中當然也包括本人後來的媳婦，讓我時時痛心于怎能讓低劣的食欲突破了人生的原則？既毀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過了近三十年，南陽大小燴面館此起彼伏。就連曾經紅火過的某些燴面館也都有曲折，唯獨浴池燴面館穩步成長，雖然仍是隻有一家店面，但已翻蓋了新房，除了臨街的一間門面，後院裡還有面積可以的新店堂。而在燴面之外，也有十幾種炒菜可供選擇了。門面招牌雖是和一家台球廳共享，但自信和自豪意味卻是明顯，上書的“人民路浴池扯面館”八個紅字，糾正了民間從地域到品類的全部口頭錯誤。

随着家庭沖澡和新型洗浴中心的興起，西關浴池早已關門大吉。“西關浴池扯面”裡的“浴池”就成了個曆史符号。在不知道這個緣由的人看來，也許會疑惑：是在浴池裡做燴面，還是坐在浴池裡端着燴面吃？聯系當下啥樣有害物質都敢摻入食品的實際，甚至還可能讓人猜測：莫非用浴池裡的洗澡水下的燴面？

不過，就如不雅名稱的天津“狗不理”包子，難保南陽的浴池扯面哪一天也會走俏國内。隻是看即便硬件提高了不少、服務也有改善的眼下，浴池燴面盡管依然吸引我，但除了胃口，對環境衛生為主要的其他，仍為我所有器官和情緒嚴重排斥。

來源：南陽 湯生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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