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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竟甯元年，匈奴單于來漢，求和親，漢元帝允之，賜單于待诏掖庭王樯為阏氏。及見王樯之美貌，漢元帝驚之，然已無反悔之地。後，帝聞畫像一事，怒殺畫師數十人，又命未曾召見的女子聚而過其前，見貌美者幸之。

掖庭有一女子，貌不輸王樯，曾賄畫師将其畫像醜之。聞此訊，逃。逃而不得，自墜城牆，血濺懷中絕色畫像之上，其屍化為一支玉筆。

有白鳥至，抓畫像和玉筆而走。

當夜，有人抱畫出長安。

自此，世間多一畫師，可追人之過往，可問魂之往昔，手執玉筆畫盡多情紅顔。

玉筆不染顔色，而以人之七情六欲為墨，縛人之一縷魂魄為妝，故謂之縛妝。

1

繡甯的梳妝台上有個天藍釉柳葉瓶，瓶身上纏繞着一枝花，花瓣層疊，顔色如胭脂蒙着一層薄霧，花姿清絕又不失妖娆之韻，隻是那纏繞了大半個花瓶的花枝，猶如裸露在外的血管，讓它平添幾分妖異。

此花名為九重錦，生而無根無葉，起初隻有白如雪的半截花枝和一個花苞。無人知道九重錦從何而來，它總是憑空出現，于不經意間纏繞在未出嫁女子的心愛之物上，此後，每九天綻放一層，花的顔色也會随之逐漸變紅，等開至第九層，花、枝連同花蕊皆會變成紅色，聽說那一瞬的九重錦極美。

隻是，第九層一開，花也就敗了。

九重錦是毒，中此毒者與花同命，若無解藥，九盡花敗時，人亦會随之凋零。

千金骨能解九重錦之毒，隻是千金骨罕見難尋，曾有人重金求之數年而不得。

比之更難尋的是藥師，天底下會解九重錦之毒的藥師屈指可數，而那幾人早就揚名天下，又豈是人人都請得起的。

宋家在三年前曾機緣巧合得到過一枚千金骨，可巧那時宋老爺一個好友的女兒中了九重錦，好友知他有千金骨，屢次上門相求，宋老爺一時心軟，就把那枚千金骨送了人，誰能想到三年後繡甯得靠它救命。

繡甯的身子骨自幼便比人弱幾分，更經不住九重錦的折磨，常常醒一陣昏一陣，很快就憔悴許多，宋老爺宋夫人看在眼中，自是心疼萬分。

望着床上昏睡的繡甯，宋夫人抹着淚埋怨宋老爺：“好容易得到的東西，你輕易就送了人，結果把繡甯的生路給斷了。我就繡甯一個女兒，她死了，你可要我怎麼活？”

宋夫人越說越難受，除了宋老爺，她還埋怨上柳家。

繡甯和柳家公子柳月白幼時定親，當時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後來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柳家卻仍舊守着家傳的制瓷手藝過活，加之柳老爺性子悶不是個善經營的，柳家的日子實在算不上富裕。宋夫人心疼女兒，有意悔了這門親事，可是繡甯一心要嫁柳月白，幾次三番的鬧，宋夫人拗不過繡甯，隻得順着她。

誰知，三年前的八月，柳老爺燒窯時出了事，被人發現時已救不回來，柳夫人聽聞噩耗承受不住，不久也跟着去了，柳家隻剩下姐弟倆相依為命。

宋夫人更不放心繡甯嫁過去，這回無論繡甯怎麼鬧，她都不理，隻催着宋老爺快點把繡甯和柳家的婚事解決了：“不是我狠心，可你看，如今柳家沒了大人，柳月白才十六也挑不起家，繡甯嫁過去還能有好日子過？你舍得眼睜睜看着繡甯受一輩子的罪？”

宋老爺幾番猶豫，終是點了頭。

不過柳家才遭這麼大的禍，他們再去提退親的事顯得太過絕情，兩人便商議等過了年再說，到時再給柳月白找個合适的事做，好讓他能早日立業成家，也算對得起兩家情分了。

結果剛進臘月，又一個噩耗砸在了柳家姐弟倆頭上。

那天一早，柳小姐發現柳夫人留給她的那個玉镯上纏着一截白如雪的花枝，花枝上頂着一個同色的花苞。雖沒親眼見過九重錦是什麼樣，可是柳小姐知道，那是九重錦。

許久未登門的柳月白跪在了宋老爺面前，可是宋老爺一臉為難地說，他剛把千金骨送人。

其實，那時千金骨還在宋老爺手上，隻是前一天好友的夫人來了，見了宋夫人便不停流淚，愛女之心溢于言表，宋夫人左右為難，将繡甯即将退親一事說出口，還道不知何時才能為她另尋一門合适的親事，這之前他們真不敢把千金骨送人。

次日天還未亮，好友就來了，他和宋老爺一見面就說想要和宋家結親，他們家兩個月内便可迎繡甯進門，屆時宋老爺和宋夫人無後顧之憂，他也可解燃眉之急。

好友的家境比宋家好，和他家結親，宋家算是高攀，最主要的是好友的那位長子穩重可靠，年紀輕輕已能獨當一面，繡甯嫁了他比嫁給柳月白好，至少不會為了生計整日操勞。

宋老爺知道這樣做對不起柳家，對不起柳月白，也對不起等着千金骨救命的柳小姐，可是他的私心終究占了上風。

那時宋老爺還想着盡快為柳小姐再找一枚千金骨，花多少錢他都願意，不過直到現在他都沒能如願，如今更是嘗到了自私的苦果。

柳月白歸還了兩家的定親信物，當天就帶柳小姐離開了這裡，一走經年，杳無音信。

繡甯得知此事後，也不哭鬧，隻是轉身就帶着柳月白送她的那個天藍釉柳葉瓶去了城外的慈悲庵，伴着青燈古佛為不知身在何處紅塵的那人誦經祈福，直到慈悲庵有人送信到宋家說她中了九重錦，且一直昏迷不醒，宋老爺和宋夫人才有機會把人帶回家。

看着九重錦花枝纏繞的那個天藍釉柳葉瓶，宋夫人恨聲道：“要知道這東西會惹禍，當時我就該摔了它。”

宋老爺歎息一聲，心中愧悔不已，隻是如今後悔也晚了。

2

九重錦已開了第七層，派出去打聽千金骨和藥師消息的人仍是一無所獲。

眼看着繡甯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宋老爺心急如焚，短短時日便蒼老許多，宋夫人亦是整日以淚洗面。

這天，宋老爺的好友急匆匆來找他，不及坐下就道：“我一個在京城的親戚寫信說，京城有一位夏姓的中年人在高價叫賣千金骨，據說有個能解九重錦的藥師也在那裡出現過。”

宋老爺一聽，當即啟程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後，宋老爺顧不得休息，帶着錢就去了夏府。

聽聞宋老爺來意，一個小厮領着他便往裡走，邊走邊道：“剛也來了個人要買千金骨，您晚來一步，說不得就白跑一趟了。”

宋老爺一聽，心瞬間就提了起來，他下意識摸了摸錢袋，擔心帶的錢不夠，而且他在京城沒有人脈，若是錢真的不夠，他一時也沒處去借。

等到了正廳，看到正和夏老爺說話的那人，宋老爺登時愣住，雖然三年未見，可他一眼就認出，一臉冷漠看過來那人，正是柳月白。（作品名：《九重錦》,作者： 木為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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