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Y從小對氣味特别敏感,所以很是抗拒坐車,尤其是密封性好的小轎車。這一點遺傳自我,在密閉的環境聞到一點點異味,肚子裡就翻江倒海的難受,而且還是無論如何吐不出來的那種——如果吐得出來倒好,一般吐出來就會好受很多。
吐不出來,這種難受就好像是沒有盡頭的。
我雖然對YY可以說是感同身受,但是在廣州這種地方生活,完全避免坐車,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YY的幼兒園還在離家十幾公裡之外。
所以每一天早上,除了和大部分媽媽一樣,需要面對孩子起床困難、吃飯慢這些親子之間的“普遍梗”之外,我最困難的是,想辦法把YY弄到車上。
一個冬天的早晨,天陰沉沉的,仿佛永遠也不會大亮。YY本來就沒睡夠,還沒完全清醒就被弄到了車上。一開始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後座上,似乎睡着了。沒想到,過了一個紅綠燈後,遇到了堵車,車子開開停停,YY突然大哭,“媽媽你抱我,我不舒服,你過來抱着我。”
還處于“馬路殺手”階段的女司機,遇到堵車加孩子哭鬧,可想而知我當時的境況,除了緊張、焦躁,所有學習過的育兒知識,以及所謂的淡定、溫和都已經飛到爪哇國去了。
“媽媽在開車呀,怎麼抱你呢!”我強裝溫和,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跟YY重複着這句話。話外音就是: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媽媽的話呢,怎麼就是不能理解現在的狀況呢,怎麼就不能忍一下呢?
可事實上,我也沒有理解孩子的話。
“媽媽,你不用真的抱着我。你可以假裝呀!”YY突然停止哭喊,輕飄飄地甩出一句。我想,如果是大人在這種情境下,說出這句話,估計得配一個大白眼。
“啊?還可以假裝嗎?這個好玩,怎麼假裝呢?”YY突然的一句話,讓我的理智瞬間回籠。
所以,很多時候,看似我們在幫助孩子,實際上,往往是孩子在幫助我們。幫助我們透過焦慮和緊張的重巒疊嶂,找到那個原本也充滿友善和智慧的自己。
“你可以假裝是自動駕駛,然後假裝你到後面來坐。”
“好的。現在切換成自動駕駛模式。順利完成切換,駕駛員暫時離開駕駛室,到了後座,因為她的小寶貝需要她抱抱。”我模仿人工智能的聲音和語調說話。
“對對,就是這樣,媽媽,你現在抱着我了。好好玩啊,等一下我不舒服的時候還玩這個。”YY咯咯咯笑起來。
“好啊,真有意思,那你現在舒服一點了嗎?”我也從堵車偶遇孩子哭鬧的緊張和焦躁中突破,真正地放松下來。
“舒服多了。”YY愉快的聲音傳來。
是啊,我怎麼忘記了,大人也有望梅止渴,畫餅充饑啊。更何況,媽媽的接納和放松,比起拒絕和緊張,當然更能讓孩子放松,以及帶來好的感受。
學了十幾年心理學,到實際臨場應用上,還不如一個四歲的孩子。我開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一周後的一天晚上,寒風呼呼,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我開完會後載着YY回家,一直沒吃東西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一心隻想快點回到家,趕緊吃口熱乎的飯菜。YY已經在同學家吃飽,滿心熱情地叽叽喳喳,想要和我分享一天的見聞。我心不在焉地回應着。
“媽媽,我感覺不到你愛我了,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理我。”猛然間,耳邊傳來投訴聲。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一點也不着急了。
“哦,寶貝,對不起,剛才确實沒有聽清楚你說話,你知道媽媽晚上開車還是有些緊張,需要全神貫注。”
“全神貫注是什麼意思?”YY是聽覺型的孩子,對聽到的新鮮詞彙特别敏感。
“全神貫注就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媽媽現在開車,又還不熟練,就需要全神貫注才能安全開車。所以,媽媽就分不出注意力來回答你了。”
“啊!那你每次開車都不能和我說話了嗎?”YY驚呼!
“也不是,媽媽會逐漸地熟練起來,而且熟悉的路,車少的時候,媽媽可以回答你的話。還有啊,媽媽有魔法呢。”
“什麼魔法呀,快告訴我好嗎?”YY有些急切了。
“每個媽媽都有魔法。就比如剛才,媽媽雖然沒有回答你,但是媽媽有一個信使,媽媽委托它跟你說,媽媽愛你。你知道這個信使是誰嗎?”
“信使是什麼意思?”
“信使就是送信的使者。剛才媽媽委托樹葉告訴你,媽媽愛你。樹葉點點頭就是在跟你說話。”我很認真莊重地說。
“真的嗎?哇,那有好多好多樹葉跟我說你愛我。”YY邊說邊看窗外。“啊,那棵樹一動不動,媽媽,有些樹葉沒有收到你的信。”
“哦,可能媽媽的信到達每一棵樹的時間不一樣,但是最後它們都會收到的。”
“動了動了,媽媽,剛才我們開過去的時候,我從後面的玻璃看到,那棵樹的葉子拼命點頭呢。”看到那棵大樹終于動了,YY激動得不得了。
“是呀,我也看到啦!媽媽有的時候,也會委托别的東西做信使哦,所以,媽媽在開車的時候,如果沒有及時回答你,你也不要着急,要注意看周圍的信使。”
“還有哪些呢?”YY目不轉睛地看着車窗外,想要辨别哪些是媽媽的信使。
“還可能是燈光啊,有些燈一閃一閃的,那也可能是在告訴你,媽媽愛你。”
“還可以是紅綠燈,或者牆壁上的瓷磚、路上的小花、白雲,還可以是路上的車子,比如今天是白色的車,明天是紅色的車。”一路上,YY自己找了很多可以作為媽媽“信使”的事物,越說越開心。
“那我們就約定好了啊,不管你長到多大,不管你在哪裡,都可能遇見媽媽的信使哦。”
“好啊,媽媽回去也和姐姐約定吧!姐姐可能會找到不一樣的事物做媽媽的信使呢,多找一些,這樣我們去哪裡都可以遇到媽媽的信使。”
哈,有點小貪心的家夥。可是,對于媽媽的愛,誰又不貪心呢?
“當然啊,媽媽的魔法就是,可以把所有你喜歡的事物,都變成信使呢。”
“以後我做了媽媽,也會有這個魔法嗎?”四歲的YY,對于出生和死亡特别感興趣,常常提到以後自己做媽媽的情景,會生個怎樣的寶寶,會做一個怎樣的媽媽。
“對,你的魔法可能會更厲害呢。”
“那太好了,我好喜歡這個魔法啊。”
從此以後,逐漸地,每次在車上YY都開始關注外面的車、燈、花草樹木、藍天白雲等,并且一一描述給我聽。注意力的轉移,和身體的适應,YY漸漸對坐車反應沒那麼大了,多了很多開心的體驗。
其實我并不知道這樣跟孩子“胡謅”是好是壞,完全是憑着媽媽的本能行事。但是,一想到以後孩子長大,直至遠離父母,遠離從小長大的地方,不管走到哪裡,還能到處遇到這些“媽媽的信使”。
在庸常的生活中,不管孩子看到春花秋月還是夏風冬雪,不管是擡頭看見藍天白雲,還是低頭見到花草枝葉,每一個日常可以見到的事物,都能有一個關于“媽媽愛我”的回憶。
等到以後她自己做了媽媽,不管是歲月靜好,還是手忙腳亂、雞飛狗跳,都能想起“媽媽的魔法”。
——這些遊戲和對話,會穿越生命的距離,陪伴着孩子,隔着千山萬水或者悠長時光,給孩子确認:媽媽愛你。
一想到這些,我就無比确信,這些關于“魔法”以及自己将會擁有“魔法”的信念,擁有無可比拟的能量,可以跨越山海和時光傳遞溫暖和力量。
它值得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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