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我們這一大家子寫到現在，該寫最小的堂妹老十了，可我卻遲遲落不了筆，一個原因是忙，另一個原因是想起小妹就心痛，小妹在我們堂兄堂妹十人當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一個悲劇的存在。

小妹出生在1990年，比她親哥小了九歲，比我小了整整一輪，我倆都屬馬。小妹能來到這個世上，真的是破費周折。四嬸兒是小學老師，隻允許生一胎，而且當時計劃生育特别嚴，妯娌幾個都為四嬸不能再要個孩子感到遺憾，四嬸自己更遺憾。記憶中四嬸是個很要強的人，什麼事都不甘屈于人後，要孩子這麼大的事上，當然更是不甘心。

四嬸想辦法想了七八年，終于既保住了工作，又要了小堂妹。生小妹那年，四嬸已經39歲了。那個年代很少見的高齡孕婦，小妹一生出來，兩隻眼睛大大的，非常機靈，又白白胖胖的，煞是讨人喜歡。盡管是個女孩子，但全家都歡天喜地的。誰也沒想到，四嬸這麼大的年齡，生的全家最小的孩子，不但健康，而且還那麼的漂亮可愛。

我們别的九個都大小差不多，爸爸媽媽都忙着生産隊裡面掙工分，下地幹活，爺爺奶奶又照看不過來，所以小時候鬧出了很多烏龍。比如我弟被圍在破草框裡，一下子到會爬，自己爬了出來。比如老六，一歲多就被鎖在屋裡，一鎖就是大半天，經常自己拉了尿了，再用手抓抓，抹得滿臉都是。

小妹比我們都小那麼多，爺爺奶奶也閑了，生産隊也解散了，都不用再聽着鈴聲去下地幹活了，勞動時間非常自由。我們放學也都有大把大把閑散的時間，所以小妹成了全家争搶的對象，都争着搶着抱一抱，逗一逗，舉一舉高高。記得印象最深的是，常常是一大家子在院子裡，一起逗小堂妹，堂妹稍微咧咧嘴巴，就會讓全家開懷大笑，歡快的笑聲直穿雲霄。

小妹給全家帶來了無限的歡樂，也享受着衆星捧月般的寵愛。誰家做了好吃的，第一碗飯肯定是小堂妹的。伯伯們，大媽們不管誰去縣城辦事兒，回來一定給小堂妹帶的有好吃。即使是下地幹活兒，也大都會記得帶狗尾巴草編的小狗小兔啊，或者螞蚱呀，回來給小堂妹。小堂妹就這樣在全家的寵愛下，一天天健康活潑的長大了。村上的人經常打趣道：這小閨女會托生，爹娘有錢，一大家子又疼。

小妹小時候，我們在村口的合影。

轉眼間，小堂妹上學了，和我們九個一樣，在村辦小學讀小學。媽媽是小學老師，自己又聰明，成績當然可想而知。2002年，小妹該上初中了。按以往的習慣，男孩子全部去縣城重點初中，女孩子都是在鄉下讀的初中。可小堂妹和我們三個女孩子不一樣，條件好，四叔，四嬸又非常重視，所以也是打定了主意去縣城上重點初中的。

可一切似乎就是命中注定一樣，那一年，縣教育局開始嚴抓農村學生去縣城讀初中的問題，無論成績多好，無論去開誰的後門，農村小學畢業生都不允許去縣城讀初中，必須在所屬的鄉鎮中學上學。就這樣，小堂妹去上了我上的鄉重點中學，學校離家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騎自行車需要一二十分鐘。當時可以住校，也可以走讀。四叔，四嬸不舍得小堂妹住校，加上小妹自理能力也不好，也不願意住校。

小妹就和村裡一個女孩子一起，每天騎自行車上下學。現在想想，自己騎車上下學，是小妹吃過的最大的苦。畢竟有刮風下雨的日子，畢竟河南的冬天還是很冷的。小妹初二時，四嬸得了子宮癌，四叔陪着在鄭州住院動手術。四嬸告訴小妹，她和四叔一起出去做生意，讓她自己在家跟着我媽好好地上學。我媽每天給小妹做飯，晚上陪着小妹睡在他們家。13歲的小妹，像三歲的小孩子一樣，經常哭着找媽媽，每晚都要我媽媽摟着才能睡着。

四嬸，四叔從鄭州回來後，小妹已經上初三了。初中三年，小妹一直保持着全鄉第一的學習成績。我們一大家子一提起小妹的成績，就興奮的忘乎所以。說這十個孩子，論學習成績論聰明論學習态度，還真的就數小妹了。小妹每次大考回來，幾乎全家都輪着輪誇小妹，都盼望着小妹将來考個清華，彌補一下前面幾個沒有一個考上清華的遺憾。

2004年，小妹該考高中了。縣城的重點中學，對小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全家都想把小妹送到市裡面去讀高中，這樣沖清華的希望會更大一些。那時我已經上班兩年了，我們學校要比我老家縣城的高中好很多，可比不上我們那裡的市高。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吧，四叔，四嬸和我都打算好了，萬一小妹不被市高錄取的話，就到我這裡來，跟着讀高中。

2004年五月份，我們縣重點高中，提前搶生源，還沒中招考試，跑到四叔家，内錄了小妹。而且還說，已經被縣高錄取了，市高肯定不能再錄了，也别想着去跑到市裡上學，就老老實實在縣高上吧。四叔，四嬸當然不願意，可也拗不過縣高和縣教育局啊！眼看着市高上不成，四叔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這邊跑關系，把小妹錄到我們學校。可恰好當時我和老公去了青島旅遊，在第一海濱浴場焦石上拍照的時候，手機掉到了海裡。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是波導的翻蓋手機，從水裡撈出來之後，開不了機了，拿去修的時候，說是海水裡面有鹽，腐蝕了手機零件，不能修了。當時再買個手機也暫時買不起，一個月基本工資才470，手機要1000多塊，手機等于是大件，需要攢一攢的。

就這樣，四叔一直聯系不上我。當時交通也不發達，來一趟也不容易。這件事情就暫時擱置下了。

6月小妹參加完中招考試，成績出來後，仍然是全校第一，并且是遙遙領先的全鄉第一。我們那裡的市重點高中，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小妹的檔案跨過縣教育局提走了，正式錄取了小妹。

四叔四嬸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暗自慶幸當時幸虧沒有聯系上我，不然就沒辦法去上市級重點高中了。

2004年暑假過後，小妹開始住校，到市裡上高中了。

多少年後，直到今天，我和四叔四嬸還非常後悔，沒讓小妹來跟着我讀高中。如果開始就跟着我讀高中，也許小妹的一生可以改寫。

這個周六的下午，終于可以靜下心來，寫一寫我的小妹，我經曆了無數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的小妹。

今天先到這裡吧，心情是很沉重的，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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