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和的《漁歌子》是唐朝最有名的詞作之一,這首詞對于宋人影響很大,被不少詞人化用改編。
其中就包括蘇轼、黃庭堅二人,他們還相互揶揄彼此作品中的瑕疵。
一、張志和漁歌子西塞山邊(集作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春江(一作斜風)細雨不須歸。
張志和這首詩的第一句,有西塞山前和西塞山邊兩個版本。根據後來宋人化用的詞作來看,似乎西塞山邊更為多見。
最後一句,斜風細雨多于春江細雨。
張志和(732年-774年),字子同,初名龜齡,号玄真子。十六歲時,張志和明經及第。雖然明經比進士簡單一些,但是十六歲也是少年成名了。
張志和受到太子李亨的欣賞,志和這個名字就是李亨給他起的。755年,安史之亂以後,唐玄宗奔蜀,張志和跟随李亨去了靈武,李亨就是不久之後登基的唐肅宗。
張志和與舅舅李泌受到了唐肅宗重用,不久被任職金吾衛大将軍、金紫光祿大夫,成了三品大員。
至德三年乾元元年(758年),張志和以"親喪"為由辭官歸鄉,唐肅宗賞賜财物與奴婢,希望他守孝三年後仍舊回來效力朝廷。但是張志和從此隐居不仕,大曆九年(774年)冬十二月,張志和在湖州酒醉溺水而逝,年四十二歲。
《漁歌子》又名《漁父詞》,就是張志和隐居期間的作品。這首詞對于後世詞人影響很大,在晚唐五代時期,就有不少仿作。到了宋朝,更是都得到了蘇轼黃庭堅等人的青睐。
二、蘇轼浣溪沙
蘇轼曾經把張志和的這首詞,分别隐括為浣溪沙和鹧鸪天。
《浣溪沙 》詞雲:
西塞山邊白鹭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魚肥。
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處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蘇轼說,張志和的“漁父詞極清麗, 恨其曲度不傳, 故加數語, 令以浣溪沙歌之”。可知到了宋朝,漁父詞的曲譜就失傳了。所以蘇轼改為浣溪沙,可令時人歌唱。
對于這首詞,黃庭堅擊節贊賞,說詞寫得不錯,就是有一點瑕疵,第二句和第三句重複用了兩個“花”字。
蘇轼化用漁父詞的作品不僅隻有這一首,不過這首不僅是化用而是隐括。
劉熙載《藝概》卷四中提到,還有一首鹧鸪天:
張志和《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飛”一阕,風流千古。東坡嘗以其成句用入《鹧鸪天》,又用于《浣溪沙》,然其所足成之句,猶未若原詞之妙通造化也。黃山谷嘗以其詞增為《浣溪沙》,且誦之有矜色焉。
劉熙載批評說,蘇轼改編後,沒有原作自然神妙。化用前人為己用,能夠超越前作并不容易,即使是蘇轼也同樣如此。
查蘇轼傳下來的鹧鸪天,沒有劉熙載提到的這首,可能已經失傳了。
三、黃庭堅鹧鸪天、浣溪沙
蘇門學士黃庭堅,倒是有一首《鹧鸪天》化用了張志和的漁父詞,不過加了張志和哥哥勸其出山的内容:
西塞山邊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朝廷尚覓玄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人間底是無波處,一日風波十二時。
黃庭堅在序言中寫道:
表弟李如篪雲:“玄真子漁父語,以鹧鸪天歌之,極入律,但少數句耳。”因以玄真子遺事足之。憲宗時,畫玄真子像,訪之江湖,不可得,因令集其歌詩上之。玄真之兄松齡,懼玄真放浪而不返也,和答其漁父雲:“樂在風波.......。”此餘續成之意也。
張志和的哥哥叫張松齡,他擔心弟弟寄情山水不肯出山做官,所以也填詞勸導:
樂在風波釣是閑。草堂松桂已勝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風浪起且須還。
張松齡說,江湖風浪大,不如回來做官。黃庭堅替張志和回答,江湖上有風波,人世間更有風波。不僅有,而且每時每刻都有,還不如歸隐江湖開心快活呢。
黃庭堅還有一首《浣溪沙》寫漁父:
新婦灘頭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驚魚錯認月沈鈎。
青箬笠前無限事,綠蓑衣底一時休。斜風吹雨轉船頭。
蘇轼見到這首詞後,開玩笑說,你筆下的漁夫有點不正經呀,才出了新婦灘,又去了女兒浦:
才出新婦矶,便入女兒浦,志和得無一浪子漁父耶!(葉夢得《岩下放言》)
新婦矶、女兒浦句出唐朝詩人顧況的《漁父引》:
新婦矶邊月明。女兒浦口潮平。沙頭鹭宿魚驚。
黃庭堅各取一半,組合成篇。
四、徐俯化用漁父詞
徐俯(1074—1140)是黃庭堅的外甥,也是宋朝有名的詞人,他也有化用漁父詞的作品。
如《鹧鸪天》明顯是看到黃庭堅的詞後所作:
西塞山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朝廷若覓元真子,晴在長江理釣絲。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浮雲萬裡煙波客,惟有滄浪孺子知。
江湖上的酸甜苦辣,江湖人更有體會。張志和願意歸隐江湖,自然樂在其中。
徐俯又有《浣溪沙》二首,其一:
西塞山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一波才動萬波随。
黃帽豈如青箬笠,羊裘何似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其二
新婦矶邊秋月明。女兒浦口晚潮平。沙頭鹭宿戲魚驚。
青箬笠前明此事,綠蓑衣底度平生。斜風細雨小舟輕。
五、朱敦儒漁父詞
南北宋之間的著名詞人朱敦儒,亦有漁父詞:
西塞山邊白鹭飛。吳興江上綠楊低。桃花流水鳜魚肥。
青箬笠将風裡戴,短蓑衣向雨中披。斜風細雨不須歸。
這首詞也是把張志和原作,添加了内容而成。
朱敦儒的前半生,也如同張志和一般,兩次舉薦為學官而不出任。但是南宋時期,朱敦儒兩度出山,因為主戰被免職。後來秦桧掌權後,朱敦儒又被迫出任,成為其污點。
北宋時期的朱敦儒, 從其《鹧鸪天·西都作》中可見其清高: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奏流雲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觞,幾曾着眼看侯王。玉樓金阙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結束語
張志和的漁父詞,不僅僅創立了一個詞牌,而且漁夫的這個文學形象,也深深地影響到了後世的詩人。
張志和的垂釣之處,在今天的湖州。去年看《長津湖》的時候,吳京那個角色的家鄉就在湖州。看電影的時候,驚訝于湖州的山水之美,怪不得張志和不肯回到長安呢。保護這一片甯靜與祥和,需要多少人的奮鬥和犧牲才能換來呢。
張志和的幸福,不也是張巡、郭子儀等人的浴血奮戰而得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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