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末,影壇沉沒了兩艘大船。一艘叫泰坦尼克号,它講述了一場悲慘的海難。另一艘叫弗吉尼亞号,它講述的,是一個被世界所遺忘掉的人。
正文:
——“那座城市根本無法看到盡頭。拜托,能不能讓我看看它的盡頭?”
每當電影《海上鋼琴師》臨近尾聲,滄桑落魄的1900面對好友馬克斯的真誠邀請,一臉執拗、認真、悲傷、不解地說出這句話時,我都會鼻頭一酸。
那個自養父丹尼去世,就一直躲藏着不見蹤影,而後突然在某天深夜的舞廳裡無師自通地彈着鋼琴,驚醒又驚豔到衆人,直率地對船長說出“去他媽的規定”的1900。
那個剛剛結識小号手馬克斯,就在随海浪搖晃的金色大廳中,帶着他一邊悠然彈琴一邊自由滑動,最終撞碎了玻璃被船長罰去鍋爐房一起鏟煤的1900。
那個有着卓越鋼琴天賦,在樂團為乘客伴奏時,随心所欲打亂演奏,反倒讓氣氛變得更加熱烈,搞得樂團其他成員又氣又無可奈何的1900。
那個面對被譽為爵士樂之父的大師接連挑釁,忍無可忍展露出高超的演奏技藝吊打大師,在其悻悻離去時,不屑地說着“去他媽的爵士樂”的1900。
那個看着一見鐘情的姑娘,平緩溫柔地彈出Playing love,令在場錄制唱片的人無不陶醉其中,連連感歎這首曲子将會轟動樂壇的1900。
那個不在乎名利,隻熱愛音樂,奪走唱片,聲稱“不會讓我的音樂離開我”,卻又試着鼓起勇氣将它送給心愛的姑娘的1900。
我以為他不會讓我失望,會勇敢地從舷梯走下來,在那個更加波瀾壯闊的世界裡過更加波瀾壯闊的生活。他會腰纏萬貫,他會享有盛譽,他會和那個姑娘相戀。
但他沒有,名利沒有把他帶走,心動的女人沒有把他帶走,就連死亡都沒有把他帶走。
——阻止我的不是能看到的東西,是我看不到的東西。你明白嗎?我看不到的。城市不斷蔓延,包含一切,除了盡頭。
——你把我推到舷梯上然後扔給我一架有百萬琴鍵的鋼琴,百萬千萬的沒有盡頭的琴鍵,那是事實,馬克斯,它們沒有盡頭。鍵盤是無限延伸的。然而如果琴鍵是無限的,那麼在那架琴上就沒有你能彈奏的音樂,你坐錯了地方,那是上帝的鋼琴。
——你看過那些街道嗎?僅僅是街道就有上千條。你下去該怎麼辦?你怎麼選擇其中一條來走?怎麼選擇“屬于你自己的”一個女人,一棟房子,一塊地,或者選擇一道風景欣賞,選擇一種方式死去。
——我出生在這艘船上,世界經過我的身邊,但是,每次航程隻有兩千人。這裡也有夢想,可夢想的範圍隻在船頭和船尾之間。你可以盡情表達歡樂,但鋼琴一定是有限的。我隻學會了這樣生活。
——我永遠無法放棄這艘船,不過幸好,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反正沒人記得我存在過,而你是例外,馬克斯,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這裡的人。你是唯一一個,而且你最好習慣如此。原諒我,朋友,我不會下船的。
好不容易在已經廢棄,準備拆除炸毀的弗吉尼亞号裡找到了1900的馬克斯,聽完這些感歎,雖然不能理解但還是選擇了尊重。他打消了帶1900離開的念頭,流着眼淚在1900的玩笑話中離開。
而我,看着那艘往返于歐美兩地的弗吉尼亞号從繁榮走向沉沒,1900從被鍋爐工丹尼收養到跟随大船一起消失。内心經曆過短暫的失落之後,也逐漸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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