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粽子

人們常說端午節要吃粽子，但對我而言端午的記憶一直是插艾蒿和喝雄黃酒。家裡真正開始包粽子，已經是兒子上幼兒園以後的事了。

我們從前的端午節大人們很隆重的做一頓米飯，比往常多炒幾個菜。其實，最豐盛也就是加了雞蛋和臘肉。而後來随着年景好些，也隻是多了幾個菜，我們并沒有關于粽子的念想。但艾蒿和雄黃酒，卻是這個節日永恒的主題，有些手巧的母親還會給孩子做香囊。端午那天天剛透亮，父親就會來到早已找好的艾蒿地裡，割回那些長的又高又粗的帶着露水的艾蒿。父親強調一定要帶露水的，那種更能給人帶來祥瑞，還能做丹方。也确實，在那個艱難的歲月裡，挂在門頭的艾蒿似乎總給人以節日的溫暖和無盡的希望。

大人們說雄黃酒能辟邪，在端午節那天一定要喝一些。但對于年幼的我們來說，酒太辣喝不了，大人就在我的額頭，鼻孔和耳朵四周抹一些，說是能防蚊蟲叮咬。那年頭小孩都野，放牛放羊經常在山坡上就睡着了，抹了雄黃酒避免蟲子鑽耳朵。後來看《白蛇傳》，白娘子喝雄黃酒現了原形，這使我對雄黃酒的作用又大為驚異了。

而香囊是大人用五彩絲線縫綴而成，大多數縫成可愛的小猴子，我們俗稱“抽猴娃兒”，也有心靈手巧的母親抽成孩子生肖的形狀。當時我們班上有一同學屬豬的，過節時他母親給他抽了一個憨态可掬的小豬，本來是一件很喜慶的事，但大夥都說他是豬。結果把他氣哭了，回家還找他母親麻煩。可對我而言就沒有這種福分，母親去世早，我隻聞着同伴的香囊，猜想那裡面裝的什麼香料。

我真正吃到粽子已到2000年以後，我已參加工作，人們的日子也逐漸好過起來。每到端午來臨，集市開始有人賣粽子了，這種南方的民俗小吃才真正走進我們的生活。當我第一次吃到粽子時，仔細的端詳這種精緻的小吃，制作精細小巧，輕輕剝開一股粽葉的清香和糯米香撲鼻而來。吃到嘴裡軟糯香甜，滿是節日的喜慶和幸福。

在那時端午還不是法定假日，不逢周末端午就要在學校過。記得2006年的端午節正在星期中間，我任班主任，因快臨近中考，我和孩子們都莫名的激動和緊張。聽着布谷鳥在聲聲的叫着夏天，教室對面東坡的麥田裡一地金黃，大家臉上寫滿了回家的念想。我到集市上買了一大袋粽子，給孩子們每人發了一個，孩子們先是意外繼而開心。孩子們一個個默默接過粽子，起身鞠躬說“謝謝”，好幾個孩子眼睛紅紅的。三年陪伴，今朝離别，我本想開成告别的班會，但好多話又不知從何說起。臨了隻說了句“吃個粽子吧，祝大家端午安康！”一時間，好多孩子低頭抹淚，這個端午過的歡喜而憂傷。

之後我依然年年買粽子，當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那年端午父親忽然說：“今年我給咱包粽子！”我很意外，父親在奶奶過世前連飯都不會做的，也就近幾年才勉強做的能吃，今年竟然挑戰這麼高難度的手藝。我不可置信的問：“你行嗎？”

父親一臉自信地說：“學麼，我做給孫兒吃！”

兒子愛吃粽子我知道，但沒料到做飯都不在行的父親，竟然有耐心親手去給孫子做。可能父親覺得，買粽子都不足以表達對孫子的疼愛，隻有親手做才能真正融入深深的愛意。聽父親這麼說，我也并沒做多大指望，隻說那就試吧。兒子聽說爺爺給自己包粽子時，高興壞了，拍手叫好。還見小夥伴就顯擺：我爺給我包粽子呢！

估計受了兒子的鼓舞，父親越發的重視起這件事來。早早去半山上采了新鮮的葦葉，還到屋後邊請教經常賣粽子的鄰居，用自己一生握慣鋤頭粗糙笨拙的雙手，開始包粽子了。看着父親初學時笨拙的樣子，我又想笑又心酸。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父親的努力堅持下，粽子真的包成了。煮在鍋裡，滿屋的糯香味，讓節日的氛圍愈發地濃烈起來。

剛出鍋的粽子，兒子迫不及待地剝開吃起來，糯米和糖沾了一臉。看着孫兒的饞相，父親開心的笑了，一臉的得意與陶醉，這可能是一生辛勞的父親過的最開心的端午節了。

不過粽子真是一種神奇的小吃，在端午節吃，滿是香甜和節日的歡喜。但過了節日再吃，卻再也不是從前的味道。

2022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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